作者:沈丹阳,编辑 :Tim 石灿
三农自媒体“欢子TV”四年了,全网播放量破60亿,粉丝1200万。 可创始人欢子却觉得,自己没有以前“火”了。 他的记忆总被拉回2018年。
那时,欢子受邀去各地演讲,年度自媒体奖项拿到手软,与众多互联网大厂创始人圆桌讨论,受邀参加2018年春晚,央视等知名媒体跟踪拍摄纪录片,欢子TV一度被称为“三农自媒体鼻祖”。
但是树大招风。 欢子起家的某平台,要求与他签订独家协议。
“独家协议签的不只是欢子TV的内容,平台要签的是我这个人。” 一旦签订独家协议,欢子所有的电商、外围的广告和媒体采访都要经过平台的同意。
没签协议,欢子在该平台的流量被全面限制了。
一个被切断了流量的自媒体,该如何生存呢?
在湖南郴州的永兴县,我见到了欢子。他梳着莫西干头(俗称飞机头),穿迷彩胶鞋,喜欢把裤腿儿塞进袜子里。寒冬腊月,他一蹲下,露出腰间的红秋裤。
现在的他,人称“冰糖橙带货王”。 欢子见我一人乘坐“摩的”而来,表示吃惊。
我以更惊讶的语气,反问他“为什么这里打不到出租车?”他笑了,说摩托车就是当地的出租车,是一种湘南风情。
寒暄完,欢子带我走进身后的冰糖橙工厂。
第一眼,我便被流水线上圆滚滚、金灿灿的冰糖橙吸引住了。这里的一切井然有序,刚摘下的橙子一排排站好,等待选果机器的检验,机器上遍布圆形的漏眼,只有个头够大的橙子,才能不“漏”下去。达标的果子刚下机器,便进到一个“集体澡堂”,洗去表面污垢后,被交到打包农妇手上。不过几分钟,它们就变身精美的商品,等待发往全国各地。
选果流程与欢子的日常直播
“你先随便逛逛,我一会儿就来。”
看着忙来忙去的欢子,我对他这几年的经历,好奇不已。
欢子出身于贵州黔东南的一个苗族村落,15岁初中毕业,父母在外打工,经济条件不能支持他和弟弟两个人读书。欢子成绩不算好,班里53人,他排四十几名。
“小时候也没有特殊的才艺,文艺表演基本轮不上我,给大家的印象就是全班站在最后的傻大个。” 欢子读初一时1米68,初中毕业1米75,现在1米8。
他开始跟着村里的大人外出打工,第一份工作在广州江南市场做蔬菜搬运工,离开家的时候父亲给了欢子800块钱,嘱咐他省着点用。那时是2008年。
创始人欢子
图源:欢子TV
欢子早上四五点起床,工作到半夜12点,有时到半夜三四点,回宿舍满身烂菜叶子。他每个月的工资是1400元,老板包吃包住。拿到第一笔工资,欢子给家里寄回去1000元。
一年后,他为了多挣点钱去了家具厂。
这也是份苦差事,欢子每天推着电锯切割大型物料,粉渣飞起,呛得他不住咳嗽。几千人的家具厂中,员工多是中年夫妻,丈夫们统一住在男工宿舍,妻子们住在女工宿舍,没有家庭房。
“也是想找女朋友了,身边一个年轻妹子都没有。” 欢子在18岁那年,如愿进了电子厂,遇到初恋。
女孩的工位在欢子对面,日常的闲聊与相处催生了爱情。两年后,他们打算结婚,欢子带着女友回老家见父母。他也担心过贫寒的家境会吓退女友,只是没想到女友刚进家门,便直接当着欢子父母的面表达出了嫌弃。几天后,女友以回家过年为由,离开了欢子家。年后再联系时,女友已在家人的安排下结婚成家。
“我家还是那种木房子,不是砖房,可能给不了她安全感。” 欢子心里很难受。 想离开伤心地,他换了份工作,去商场当保安。
保安的日常轻松很多,欢子偶尔抓抓小偷,夜晚安顿一下醉汉,剩余的时间他就玩手机。因为玩手机,欢子接触到了短视频。看得多了,他开始拉着同事一起拍搞笑视频。也是这个时候,欢子认识了曾哥。
同样出身农村,曾哥此时是南方媒体的记者。
“曾哥看到我拍的视频,和我说今年是短视频爆发年,要是有兴趣可以去做自媒体。我问他,自媒体是什么,能赚钱吗?他说,有人赚不到钱,但也有人年收入百万。”
2016年,欢子辞掉了工作,打算全身心做自媒体。 “大不了回来继续当保安。” 他觉得自己还年轻,应该拼一拼。
辞职后的第一个月,欢子在短视频平台的流量分成只有1279元,在广州生存不下去,他回了贵州老家黔东南苗族侗族自治州。
“人家都在外面打工挣钱,你待在家里不像话。” 欢子一到家,遭到父母当面训斥。村里人也议论他不务正业,拿着手机到处拍,游手好闲。
欢子还是坚持拍视频。 搞笑视频反响不好,欢子开始拍村子里的生活:捉鱼、割稻、炒扁豆、煮南瓜粥、放牛、烤鸡等等,这些题材的视频出奇地受欢迎,《有多少人会羡慕农村人的生活》当天播放量有280万,评论15000条。
“我花了整整一晚上来回复评论,那个滋味太美妙了。” 后来的一条介绍苗族春节习俗短视频,突破了800万播放量。
欢子拍摄苗族酸鱼汤制作现场
图源:欢子TV
原汁原味的乡村生活,慰藉了众多漂泊在外的思乡游子,也让城里人感受到了苗寨风情。
欢子的视频流量持续上涨,粉丝数随之飙升,每个月的流量收益差不多有3、4万。除了收益,越来越多粉丝的鼓励让他有了更新的动力。
“在国外的我,想妈妈了。” 一个粉丝在欢子炒扁豆的视频下面留言,并打赏了4000元。
因为公布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欢子有时会收到粉丝的催更电话。“我记得有一个很小的孩子,大概5、6岁,打电话说欢子哥哥你今天怎么还没更新视频啊。” 那时起,欢子开始努力保持日更。
“那时没人拍三农视频,看的人特别多,动不动就五六百万播放量,最火的一条播放量超过2000万。” 欢子说,那时的排行榜上,一禅小和尚和李子柒排在前几名,自己在十几名。
然而,变化来得很快。 “2017年开始有人模仿了。我拍河里挖田螺,隔天十个人也拍挖田螺。” 欢子被“批量复制”。 短视频拍摄门槛并不高,农村原生态题材本身就有土味、真实、粗糙的特点。内容同质化严重,且可持续拍摄的新鲜内容并不多,“欢子TV”遇到了瓶颈。
有时看到网友留言,说别人拍的比自己好多了,欢子内心十分烦躁。 他不想认输,要寻求改变。
转机出现了。 欢子收到一位粉丝的私信,邀请他去自己家乡拍摄当地的农村原生态视频。
“粉丝说他那边有很多东西我没见过,希望我能拍出来给网友们看。” 像是牛顿遇到命中自己的那颗苹果,欢子看到了未来。
想要打破内容同质化、获得可持续的三农题材内容,最有效的方式是“走出去”。
“想好了,计划用3-5年的时间,走遍全中国的农村。” 欢子决定,用双脚去丈量这片土地上更远更深处的村落,拍摄最真实的中国农村短视频。
他给这个计划起了个名字,叫“千村万户”。 欢子每到一个村落,都有当地的粉丝做向导,寻找并拍摄最有特色的民风民俗。短视频片头会提及所在地的名称,当地网友看到了,纷纷留言表示欢迎。
邀请欢子拍摄家乡的粉丝越来越多。 热情的粉丝会招待欢子一行人的食宿,若是粉丝不方便,欢子和团队便住在自己搭建的帐篷里。为了感谢粉丝的照顾,欢子在拍摄结束时会留下800元红包。当面给红包总是遭到拒绝,他想了一招,偷偷放在枕头下面或是电视机后面,等过了一两天再微信告诉粉丝。
此时,曾哥也加入欢子,成为了一名短视频创作者。他在短视频平台开通了“乡间味道”栏目,拍摄有价值、有情感的乡村人物故事。
“欢子TV”与“乡间味道”一起,走进千村万户,从不同的切入面,展示着当地的原始风貌与真实事迹。
然而,真实大多时候带着锋芒,剥开表象,刺痛人心。
2018年,欢子与曾哥去到了贵州省安顺市的双子村。他们在当地拜访了好几家农户,抵达第一家农户时,这两个经历过贫困的大男人眼角泛酸。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跪在高高的灶台边拿着刀切菜。欢子递给他旺仔牛奶,男孩拿在手里不知怎么喝。这是他第一次见到牛奶。
开始煮饭了,男孩不小心把一粒生米弄掉在地上。他快速蹲下,熟练地用手指拈起来送进嘴里。地上满是泥土,杂乱不堪。 男孩的父亲因为严重车祸,失去了劳动能力,母亲改嫁走了,家里还有奶奶和弟弟。吃饭时,身有残疾的父亲第一碗饭见底,想去盛第二碗,伸出的手被奶奶用筷子敲落。
欢子和曾哥也去了村里的学校,为孩子们带去学习物资的同时,给他们讲一讲外面的世界。曾哥发起一个演讲,让孩子们讲讲自己的梦想。轮到男孩,他说“我的梦想是当一个农民”,讲台下的孩子们哄堂大笑。
“因为我爸爸是个残疾人,我做个农民能让他每顿有两碗饭吃。” 这句话说完,教室内一片安静。
这不是个例。
村里另一户人家,有个九岁的女孩范青霞。曾哥和欢子去拜访,一进门,刺鼻的味道扑面而来,屋内没有灯,只有少许自然光照射进来,范青霞和几个弟弟妹妹在吃饭,每个孩子捧着一个碗,盛着米饭和煮到变黑的四季豆。
范青霞的爸爸是个精神病患者,7年前走失,生死不明。妈妈天生失明,没有劳动能力,在丈夫走失几年后,嫁给范青霞的叔叔,生下弟弟妹妹。 叔叔虽有劳动能力,却沉迷于打牌。范青霞到了上学的年纪,交不起学费;几个孩子一年四季穿着破旧的衣服。
“我们跟村人打听,大家说他只要有一两块钱,就拿去打牌。”曾哥说,范青霞的叔叔还跑到他和欢子的落脚处,跟他们要钱。“说要买一头牛,我们要他保证,有了牛之后会认真做事。”
曾哥和欢子看着几个孩子亮晶晶的眼睛,心里发疼。
好在,远方未必远,未来一定来。
拍摄人物故事的短视频发了出去,单个视频的推荐量超过1.3亿,播放量上千万。
“当时也有网友质疑我们是在炒作,在用别人的困境赚流量。”曾哥不想过多解释,他坚守着自己的原则,“我们没有刻意展现这些人的苦与穷,想呈现的是在这样的环境中,他们是如何坚强、乐观地生活。”
故事的背后,还有故事。
视频发出之后,很多网友和慈善机构来联系曾哥和欢子,想要捐款捐物资。他们一一拒绝了,曾哥有过调查记者的从业经历,深知“千村万户”计划想要长久,对敏感问题要慎之又慎。
“法律规定个人是不可以募捐的。如果你真的想去,我可以带你去。” 第二次去,很多广州的企业家与曾哥和欢子同行。
这一次惊动了当地。
“当地的派出所出面了,他们觉得我把这里的贫困拍成视频,公众全都知道了,那镇里面的领导怎么办?当地要求我们所有人上交身份证,等待核查。” 曾哥回忆道。
曾哥和欢子确实害怕了。他们为了避免误会升级,连夜开车离开。
这一切被村里的一个大学生看在眼里,他写信给当地更高级别的行政领导,告知了事件经过。
领导知晓后,派专人联系曾哥和欢子了解事件原委,解释清楚之后,前后三批企业家进到村子,为村民建新房、修公路、完善基础医疗设施。
“那之后,镇领导亲自来长沙给我们道歉。”曾哥说,他和欢子做出了有社会价值的内容输出。
这一切,在某平台决定“雪藏”欢子TV时,面临挑战。
从15岁的打工少年,到三农自媒体头部创作者,欢子用了10年。 10年的努力,在平台的流量规则面前,显得一文不值。
“如果在流量正常的情况下,谁来拼(竞争)我们都不怕。但是它(流量)从上游被掐掉了,要网友搜才能搜到。” 失去了平台的自动推荐,欢子眼睁睁看着行业内的后起之秀,一个个超过了自己,粉丝体量越来越大。
欢子聊起这段经历时,我们坐在冰糖橙工厂的外面,机器的隆隆声穿墙而来,眼前是农村一望无际的芦苇荡。他跟我换了下座位,在下风口抽起烟,眉眼间染上几分忧愁。
幸运的是,欢子和曾哥在运营自媒体初期就布局了“全媒体矩阵”。快手是欢子最早接触到短视频的地方,他很喜欢这里的创作氛围。
那之后,快手变成了欢子TV的主阵地。
“快手没有给创作者流量扶持,其实这样反而更真实。现在的快手头部创作者,都是慢慢沉淀、逐渐成长起来的。”曾哥觉得,快手当下的内容生态很自然、适合草根创作者发展。
“我们不签独家协议,通过自己运营媒体矩阵,也一样可以把三农自媒体做好。”曾哥对未来依旧很有信心,他说虽然在某个平台的流量受限,全网的整体流量还在日益增加。
经此一遭,欢子TV虽然有惊无险,曾哥和欢子却意识到了三农自媒体人的局限性。 依附于大平台做内容,创作者的生命周期是有限的。
曾哥和欢子觉得,想要长久地做内容,就不能只做内容。 三农自媒体通过内容获取流量,再以流量与平台分成变现,这是欢子TV早期的盈利模式。这一变现路径,随着行业内自媒体数量的激增而变窄,加之欢子TV在单个平台体量有限,仅靠平台分成养不活整个团队。
“我们面临的行业形势,越来越严峻。欢子需要域名,团队也需要后端保障,这些人的工资哪里来?” 曾哥知道,流量红利期已过,欢子TV需要找到新的变现途径。
那时,三农内容变现途径基本有三种:一是平台流量分成变现;二是农业知识变现;三是接广告宣传变现。
“农业知识变现需要非常专业的人来做,开不得玩笑,这一块我们不触碰。广告变现也很难,很多人觉得三农短视频不入流。” 欢子团队一度经济拮据。
2018年下半年,新的契机再次出现。 互联网电商下沉,农产品上行。
内容电商站在时代风口,飞上了天。直播带货变成拉动消费最新、最有效的模式。三农自媒体直播带货,乘着电商下沉与助农政策的双重红利,热度空前。
欢子与曾哥仍在坚持“千村万户”计划,他们发现偏远的村落中,普遍存在农作物过剩卖不出去的现象。很多水果烂在了树上,也没人要,村里年轻人多外出打工,留守的老人和孩子日益穷困。
湖南省祁阳县,一位66岁的高爷爷家中有40亩柚子园。每日里,他用扁担挑着柚子去公路两边卖。高爷爷说,今年柚子产量还可以,但是销量惨淡。
“乡下人和城里人不一样啊,城里面2块多一斤都有人要,我们这里卖一块多都没人要。” 看着偌大的园子,高爷爷不知如何是好。
曾哥老家在祁阳县附近。他和欢子得知此事,带着团队来到了高爷爷的柚子园,白天在果园里拍短视频发在快手上,晚上在快手上直播带货,19.9元10斤黄心柚,短短几天,卖出了5万斤。
欢子在快手上帮高爷爷卖柚子
图源:欢子TV
柚子皮薄肉多,口感清甜,消费者收到之后,好评如潮。
“这次直播卖柚子,更多是助农,没赚什么钱。” 欢子说,他们真正在做的内容电商,是永兴县的冰糖橙。
坐落在湖南省郴州市,永兴县气候宜人,光照充足,雨水丰沛,素有“冰糖橙之乡”的美誉。到2019年,永兴冰糖橙种植面积高达16万亩,产量约10万吨,产值10个亿。
刚摘下来的永兴冰糖橙
沈丹阳 摄
即便占尽天时地利,永兴县很多农户的冰糖橙仍旧缺少销售途径。曾哥和欢子看到了商机,他们决定打通内容电商的上下游,开始做实业。
“三农自媒体人是行业的前端,通过内容获取流量,但是要做得长久,还需要后端的产业链支撑。” 曾哥认为,后端的供应链做好之后,行业内发生天大的变化,也可以保证团队的生存。
欢子和曾哥没有选择自主大面积种植,一来橙子树种下去,挂果需要四年,时间成本过高;二来他们缺少专业的种植知识与技术,风险过大。欢子和曾哥选择跟当地农户合作,在专业农民的指导下种一部分果树,再帮农户卖一部分冰糖橙。
冰糖橙的采摘期是每年的10/11月至次年1/2月,每到这个时候,欢子团队便从“千村万户”计划中抽身,驻扎在永兴县直播带货,仅2018年一个冬天便售出近70万斤冰糖橙。
欢子在果园搬运橙子
沈丹阳 摄
部分网友看到欢子在快手直播带货,说他开始飘了,变质了。
“我们赚了上百万。”欢子坦诚地说,赚钱无可厚非,“千村万户”计划需要资金,团队的维护也需要开销。不产生经济价值,何谈社会价值?
钱肯定要赚,但是赚多少钱?怎么赚钱? 刚起步的三农内容电商,表面一片繁荣,内里乱象横生。
部分三农自媒体人,打着助农的旗号直播卖货,低价从农户手中大批量收购农产品,通过互联网以几倍的价格卖出去,赚得盆满钵满。
还有些三农电商,想要抢在行业前面发货,把酸度未褪的冰糖橙提前摘下,批量发出。应季的水果讲究尝鲜,越发在前面,销售量越好。在电商平台,销量越大展示权重越高。但消费者收到酸橙子后,退货和差评随之而来,冰糖橙的口碑也受到了影响。
当然,金字塔顶端的大流量电商主播不会这样。 这几天,永兴县的冰糖橙供货商都在讨论一个大单子。
某超级带货主播,放出13万单冰糖橙的需求,每单10斤,约130万斤冰糖橙。
可无人敢接单。 曾哥和欢子算了一笔账:超级主播以29.9元10斤的价格卖给消费者,但等量冰糖橙在电商平台市场价是35元。超级主播提供给消费者的优惠力度很大,可主播自己也要赚钱,给供货商的价格压到了22元10斤。
“水果生鲜我们要用顺丰发货,每单顺丰邮费9.9元,最差的包装纸箱要2元,人工打包费每单2元,就剩下8元10斤了。冰糖橙8毛钱一斤,谁敢卖?” 曾哥说与电商头部主播合作,需要前期自行垫付资金,货卖出去之后,主播才会将回流的资金支付给供货商。
“这单粗略估计,谁接了就要垫付400万。” 供货商们无人响应,因为稍有不慎,供货商的线上天猫店就会面临押金被扣、店铺被封的风险。
对此,欢子和曾哥显得从容很多。
前端有全媒体矩阵的流量,后端有自家的供应链,上下游串联起来,既保证了经济收益,也为欢子TV的内容原创提供了资金支持。
“既然决定开始做后端的实业,我们就一定要做好。” 曾哥认为,在流量为王的年代,很少有人会沉下心去做实业。
三农内容电商不断成熟之后,掌握后端供应链的人才会笑到最后。
泛娱乐、知识付费、游戏竞技、二次元等领域都有专业的MCN机构。这些公司运营内容的同时,也在为行业内的创作者争取自身权益,塑造行业规范和生态圈。
然而,没有一家MCN机构是专门做三农内容的。
几年前,欢子和曾哥组织过两次“三农达人汇”,将短视频平台上的三农创作者汇聚一堂,互相分享创作经验与技巧。欢子TV当时的流量在同类型创作者中数一数二,他没有藏私,将视频的拍摄理念与剪辑方法悉数分享给了达人会成员,希望大家一起将行业做好做大。
“很多人当时的粉丝量级只有两三万,学会了之后涨粉飞快,但是他们会觉得那是自己拍得好,和我们没什么关系。” 曾哥说,两届达人会最后都不欢而散。
“挺心寒的,当初手把手教出来的人都走了,后来再也没有联系。”欢子回想起,在某平台要求签独家协议时,很多达人会成员出走,选择了平台方。
现在再看,离开的人多数销声匿迹了,只有几个人在平台的扶持下越做越好。
没有MCN机构,三农自媒体人像是游兵散将,面对强势的平台方,没有话语权,也没有议价权。
“仔细看一下,除了三农领域的创作者,其他领域的有几个签独家?办公室小野、李子柒、雷探长等等,他们会签吗?” 曾哥愤愤不平,为三农创作者的处境感到忧虑。
欢子和曾哥深耕内容电商的当下,又遇到了同样的问题。
他们想将三农自媒体人与三农电商组织起来,连接整个行业的上下游,拓阔三农内容电商赛道。
“做电商的人只在乎今天卖出多少单,赚了多少钱,我跟他们说要用几个月甚至一年才能做出流量,人家觉得不如用这个钱去买展示权重。而做内容的人,满足于通过广告赚点小钱,也不愿拉长战线。” 打造三农行业MCN机构,再次宣告失败。
其他内容赛道的专业团队还未进入三农领域,也是行业内没有MCN机构的另一大原因。
“这些专业的团队,在三农内容面前是水土不服的。” 曾哥解释道,他见过一个专业的短视频导演来农村取材,导演见到石磨豆腐,觉得没什么可拍的,而地道的三农创作者往往能找到有趣的切入点。“喂多少水、转速是多少,如何磨才更细腻,石膏要放多少,这里面太多道道了。但我们蒙着眼睛都能操作。”
农村用的石磨
图源:欢子TV
曾哥和欢子对此,既喜又忧。专业团队未进入三农赛道,这才给了众多农村创作者争取流量的机会,但行业内现有的三农创作者,与专业团队相比,同样缺乏对互联网传播逻辑的认知和思考。
“一个人卖东西,成不了集市。三农自媒体人单兵作战,行业也无法壮大。”曾哥希望行业可以更健康、长久地发展。
作为一个90后创作者占比高达80%的短视频平台,快手在很大程度上,帮助着欢子和曾哥推动着三农自媒体行业的发展。
在这里,像欢子一样的三农自媒体创作者有近600位。快手的聚光灯从来不只打在一个人身上,它对平凡人的关注多于对头部流量的追捧。快手上,每个人的“平行世界”被无限延展,而无数人的小世界又汇聚成了“天涯共此时”。
没有人是巨星,也没有人是孤岛。
这几天,僜族人阿普来永兴县找欢子玩,他是快手上的西藏三农创作者。阿普家在藏南林芝市附近的僜人族部落,他的族人在全国仅有1000多人,是56个民族之外的少数民族。
阿普和族人依旧过着如原始部落般,刀耕火种,打猎为生的日子。不同的是,他们的生活中多了互联网,而快手则是连接他们与外面世界的传送门。
这几天,僜族人阿普来永兴县找欢子玩,他是快手上的西藏三农创作者。阿普家在藏南林芝市附近的僜人族部落,他的族人在全国仅有1000多人,是56个民族之外的少数民族。
阿普和族人依旧过着如原始部落般,刀耕火种,打猎为生的日子。不同的是,他们的生活中多了互联网,而快手则是连接他们与外面世界的传送门。 神秘的喜马拉雅山中,采药人的故事吸引了60万粉丝的目光。
原来,市面上动辄千金的灵芝、冬虫夏草、松茸,是勇敢彪悍的采药人历经险阻,甚至冒着生命危险获取的珍宝。常年穿梭在雪山与丛林中的他们,像是自然之神派出的使者,靠天吃饭,也守护着险峻的极地风光。
阿普与欢子在山里烤鸡
图源:欢子TV
阿普也因快手结识了天南海北的朋友们,时常会出山玩耍。
“这次出来,给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外面交通特别发达,我们那边没法比。高铁很快就可以到几百公里、甚至上千公里之外。”阿普从家乡来到永兴县,路上用了4天时间。“到长沙之后,欢子告诉我去坐磁悬浮列车,我问他啥是磁悬浮。”
欢子和阿普在一起,像两个顽皮的小男孩。他们一起在果园里猛吃橙子、去山里烤鸡、在小河边烹饪海鲜,一边玩一边拍短视频。玩累了,他们就回到欢子和曾哥的冰糖橙仓库,阿普跟着欢子学习用电脑软件剪辑视频。
阿普来的几天,欢子感到久违的开心。
“卖完冰糖橙后,还是会回归内容本身。春节之后,我们还会继续走千村万户,明年计划去西藏。” 说起2020年的计划,欢子充满了向往。“之前计划走3-5年,现在觉得可以走一辈子。”
他的初心一直未变:做一个优质的三农内容创作者,如果可以,为这个社会创造些价值。
至今为止,欢子在快手上发布了1096个短视频,他与这个短视频平台相伴1548天。2019年,他开过109场直播,收了2.3万个礼物,9月28日的凌晨5点,他还在回复快手粉丝留言。
最近,欢子的视频里常常出现一位叫兰香的姑娘。
老铁们顿时不淡定了,纷纷留言:像极了爱情。
对此,欢子不予置评。
但在一个短视频中,他带着兰香在果园摘橙子,一边憨笑一边说“我负责摘,你负责吃”。
瞄了一眼视频标题,是“甜过初恋的冰糖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