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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产阶级隐秘的魅力》电影剧本

   日期:2024-09-19       caijiyuan  
核心提示:《资产阶级隐秘的魅力》电影剧本文/〔西班牙〕路·布努艾尔译/傅郁辰巴黎,战争期间的某个时期。人们由于无知而不去理会存在的很

《资产阶级隐秘的魅力》电影剧本

文/〔西班牙〕路·布努艾尔

译/傅郁辰

巴黎,战争期间的某个时期。

人们由于无知而不去理会存在的很多向题,他们装得若无其事,似乎这些问题都已荡然无存了。

在原剧本中,只是为了能通过审查,曾写了审慎的序言说明:“故事发生在现代西方世界的一座没有指明的重要城市里。凡是能证实活动地点的细节均已删掉,如:军服、汽车牌照等等。按照习惯的推算方法,故事大约发生在两周之内。”

一、由于时间上的误会和饭馆守灵,结果,晚餐落空

1.林荫道和花园。外景,夜晚。

一辆小轿车在行驶,车上的摄影机通过汽车的挡风玻璃移拍一条林荫大道及街道的夜景。在这些场景上叠印出片头字幕。

小汽车离开了市中心,驶过市郊,进入了住宅区阴暗的街道。随后又奔驰在公路上。(字幕完)

仰拍笼罩着夜色的公园大树的树冠。镜头下摇,一辆豪华的汽车顺着两侧树木成荫的大道迎面驶来。传来狗叫的声音。

身穿制服的司机驾驶着这辆米兰达共和国大使馆的官方汽车,透过车窗可以看清车上的乘客。在后排,大使坐在两位女人中间。他五十来岁,肤色微黑,蓄着胡须,衣冠楚楚。他经常显示出对周围的一切都漠然处之的神情。他象是一位南美洲人。

德维诺先生(坐在司机旁边)是位商人,年龄与大使相仿,喜欢谈笑。他的妻子西蒙内坐在他的身后,大约比他小十多岁。她的外貌娟秀,似乎有些过于时髦了。跟随他们而来的佛罗伦莎是德维诺夫人的妹妹。佛罗伦莎的脸色苍白,是位富于幻想而又寡言少语的年轻姑娘。她手里拿着一束花。

汽车刚停,司机立即下来打开后门,大使和两位女人下了车。德维诺也随着下车,并同他们聚在一起。(接中景,背景里是座豪华的别墅)

司机(对大使):阁下,我在这里等着吗?

大使(漫不经心地):对……好的。

在明亮的车灯照耀下,四个人走上石台阶,(摇移镜头)向着露出微弱灯光的宅邸走去。他们背对着摄影机往台阶上走,随后是他们站在门前的中景。

德维诺按了按门铃,大家在等着开门。德维诺看着他的小姨子,一边用手指着她手中的花一边开玩笑(听不清对话)。德维诺夫人和大使凑趣地笑着。佛罗伦莎却无动于衷地站在那里。

2.塞内夏尔夫妇的住宅。内景,晚间。

身穿黑色连衣裙,系着小白围裙的女仆(中景)穿过前厅,走到大门口,开门。

女仆:晚上好。

德维诺夫人(进到屋里):晚上好。

其他人随着德维诺夫人进了门。

大使(脱掉大衣):晚上好。

德维诺(也脱掉大衣):晚上好。

佛罗伦莎站在门旁,女仆关好大门。摄影机跟拍德维诺夫人走向宽敞的前厅。

德维诺夫人(看了看不在画面中的壁炉):哎呀!连火还没生呢!

德维诺往前走,瞧见了餐厅里的餐桌。

德维诺(也吃惊地):餐桌还没摆好呢

德维诺夫人(脱掉了大衣):可现在已经八点多了。

大使走来,成大半身景。摄影机跟拍大使走到通往顶层主人卧室的楼梯脚下。他向楼上望了一眼,随后很有礼貌地躬了躬身。显然是有人下楼来了,但未进入画面。

大使:晚上好!亲爱的阿丽茜。

镜头反切,身穿华丽便服的塞内夏尔夫人(三十五岁左右),从楼上下来后,走向大使。从其仪态来看,显然她并不知道晚上会有客人来。

塞内夏尔夫人(极为惊异地):拉斐尔先生!……您好吗?

大使(吻她的手):很好……(两个人的中景)很高兴见到您。

他们二人走向众人。塞内夏尔夫人对来客很热情,看来他们相识已久。摇移镜头。塞内夏尔夫人吻了吻德维诺夫人的面颊。

塞内夏尔夫人:嗳……

德维诺夫人:阿丽茜!

塞内夏尔夫人:晚上好!(德维诺吻她的手)真想不到,今晚你们会到我家里来。

佛罗伦莎把花束送给她,塞内夏尔夫人接了过来。

大使(不安地):您不是在等我们呜?

塞内夏尔夫人(坦率地):没有,不是今天晚上。

德维诺(败兴地):不是今天晚上?

客人们交换着疑问的目光,沉默了几秒钟。

塞内夏尔夫人:不对,我们约定的是明天。

德维诺夫人:是明天?

塞内夏尔夫人:是的。

大使:可是,我放肯定,亨利是邀请我们今天晚上来的。

塞内夏尔夫人(遗憾地):噢,这不可能。

佛罗伦莎观赏着豪华的客厅,她稍向前走,进入前景。

塞内夏尔夫人:再说,亨利也不在家,他去参加一个谈生意的晚宴了。

大使(有些恼火):这太让人吃惊了!

德维诺(附和着):他邀请时我也在场,说的就是今天。

佛罗伦莎和大家站到了一起。

大使:不可能是明天,再说,明天晚上我已另有安排了。

女仆的大半身景,当她走向客人时,摄影机跟着她。摇移镜头,她从塞内夏尔夫人手里接过花束,当她走过佛罗伦莎身旁时,佛罗伦莎又把花拿了过去。

大使:我不可能接受明天的邀请,因为我要参加哥伦比亚使馆的晚宴。

塞内夏尔夫人朝前走,她惶惑不安。客人们为难地相互对视。

塞内夏尔夫人:诸位请听我说,我真不知该对你们说什么好,我是十分高兴和大家一起共进晚餐的,但是,确实什么也没有准备。我感到很抱歉。

德维诺夫人:您不必道歉,没关系。

德维诺:纯属误会。

塞内夏尔夫人:各位是不是坐一坐,喝点什么?

佛罗伦莎:啊,好的!

她姐姐生气地瞪了她一眼。所有的人都向大门口走去,塞内夏尔夫人跟着他们。

大使:不了,不了,不打搅您了。我们该走了。

德维诺(转向塞内夏尔夫人):正巧,我知道离这儿不远就有一个挺不错的小餐厅。我在那里吃过两三次。我们可以去那儿,我请诸位。

大使:好主意。

德维诺(对塞内夏尔夫人):您能陪我们一块儿去吗?……

塞内夏尔夫人:不了,您真好!可是不行,我连衣服都没换……

德维诺:没关系,那个地方并不讲究。

塞内夏尔夫人:可我也得换件衣服。

德维诺夫人:不值得,这样就行了。

德维诺夫人挽着塞内夏尔夫人的胳膊走向挨着大门口的存衣柜。男人们都穿上了自己的大衣。镜头对准他们变焦距,画面产生“虚”的效果。镜头终止。

3.餐厅。外景和内景。夜晚。

镜头由虚转实,摇至餐厅正面,可以看到“萨布拉泰希餐馆”的招牌(这个地方巴黎人很熟,靠近日尔曼安拉依),继续摇镜头,拍通往小餐厅的马路,大使馆的汽车正向前驶来。汽车在餐厅对面停下了,司机下来,打开车门,车内的人都走了出来。在德维诺的带领下,大家走向餐厅门口。

塞内夏尔夫人:噢,看来不太兴旺呀!

德维诺夫人把自己的貂皮大衣递给了没来得及换装的塞内夏尔夫人,怕她着凉。

德维诺夫人:给您,阿丽茜,穿上吧。

众人边走边谈。餐厅一片漆黑,好象没有人。

大使:关门了?(夫人们嘻笑着)

德维诺:静一静,他们这儿的手艺不错,我先去看看。

塞内夏尔夫人(羡慕地望着貂皮大衣):啊!

德维诺夫人:这是上等货。

佛罗伦莎走在大家的前面,手里依旧拿着那束花。她走出画面。

佛罗伦莎(画外音,在谈花):把它扔掉吗?

德维诺推了推门,并不停地叫着。女侍终于把门打开了半边。

女侍:您是什么人?

德维诺:我们想吃晚饭,难道餐厅已经关门了吗?

女侍:当然没关,先生。

德维诺:这么说,可以吃饭了?

女侍:可以,马上就好,请吧。

女侍想要关门,但德维诺紧紧地抓着门。(二人的近景)

德维诺(见女侍如此态度):这是怎么回事?……请叫老板马努埃尔先生出来一下,就说是德维诺先生到了。

女侍(为难地):三个月以前餐厅就换主人了。

德维诺(情绪低落):那好吧,晚安,小姐。

女侍(挽留他):不,别走,先生,请进来吧。

德维诺(看着不在画面的朋友们):那我们进去吧!

人群的中景,大家相互交换着询问的目光。随后,三位女士走过德维诺和大使的面前,进入餐厅。

三位女士朝前走,来到了餐厅。两个餐厅里都空无一人,她们的脸上显山了吃惊的神情。

塞内夏尔夫人:这里连个人影都没有!

佛罗伦莎:不是好兆头!

德维诺夫人:也许是来得太早了。

塞内夏尔夫人:我们坐到那边去。

大使和德维诺也走过来。

德维诺夫人:好吧。

众人围坐在一张桌子边。

塞内夏尔夫人:佛罗伦莎!

佛罗伦莎走过来,德维诺用手示意让她坐下。

德维诺:坐在这儿。

摄影机后移,跟拍餐厅领班和女侍。

用餐的人都已就座,领班递上来菜单。(摄影机顺着餐桌移动)

德维诺:噢……亲爱的朋友们,我们先挑选酒怎么样?(看菜单)

塞内夏尔夫人(机械地):当然……

德维诺夫人:选的酒可要和我们吃的菜相配呀!

德维诺:你们要什么酒?波尔多红酒?还是布尔戈尼红葡萄酒?

塞内夏尔夫人:布尔戈尼葡萄酒。

德维诺:我也是。就跟吃牡蛎和鱼时喝的酒一样,可我最喜欢喝红萄萄酒……同意!

德维诺夫人(看菜单):沙司蜗牛……

一个男侍从里边出来,他手里拿着两支点燃的大蜡烛从桌旁走过。

塞内夏尔夫人:噢,我不喜欢吃蜗牛。

德维诺关人:啊!

德维诺:我喜欢兔肉酱,可餐馆里做的(由于餐厅里气氛有些异常,他颇为吃惊,瞧了瞧拿着蜡烛的男侍)……总是味道太浓了。

摇镜头,跟拍男侍,直至他消失在隔壁房间的门口。

大使(画外音):啊!有香瓜。

佛罗伦莎(画外音):我嘛……想好了,要香瓜波尔多酒。

德维诺戴上眼镜仔细地看着菜谱,中近景。大使坐在他的侧面。

拿蜡烛的男侍的出现和隔壁大厅里死一般的沉寂使德维诺和大使感到十分诧异。

德维诺:我想吃点鱼子酱,但我怕味道不太好……给的又少。我爱吃自己做的鱼子酱。

大使:有什么鱼?我很喜欢吃鱼。

摇拍三位妇女,德维诺夫人在前景。

德维诺夫人(念菜单):好吧,这儿有烤沙丁鱼、醉鳎鱼、小炸鱼、黑奶油魟鱼、鱼肉丸串、酱鳟鱼……

塞内夏尔夫人(也在看菜单):这个餐厅的莱倒不贵,便宜了反而没顾客,这可真让人不放心……

佛罗伦莎(不安地):您认为?……(迟疑片刻)好吧,我不要香瓜酒了,改成纯马丁尼。

德维诺夫人:我不要这种,只要葡萄酒。还要……

德维诺:来点上等香槟酒,再喝点白兰地就更带劲了……

摄影机后移对准已经点过菜的人。画外传来使人压抑的哭泣声。

三位女士大为惊异,她们相互默默地望着。

德维诺夫人先站起来。塞内夏尔夫人和佛罗伦莎也站了起来,并跟着她向发出奇异声响的地方走去。

德维诺(画外):究竟出了什么怪事?

大使(画外):你们上哪儿……好了,坐下来吧!

德维诺(画外):你们别这么冒失!

餐厅的半全景。德维诺和大使虽然感到惊讶,但依然坐着未动。三位女人朝着隔壁房间走去。

惊慌失措的领班顿时僵呆在二位男客人的旁边。

德维诺(依旧拿着菜单选菜,然后对领班):好吧,那么……请给我们来点……

隔壁房间已成停尸间。三位夫人站在门口,瞧着屋里的情景。(仍可以听到画外德维诺点菜的声音:“香瓜波尔多酒和……”)

镜头跟拍两个男侍,他们把两支点燃的蜡烛和烛台放到男尸旁边。死者穿着黑衣服,双手交叉着放在胸前,手指上挂着念珠。一个女人坐在死者的旁边哭泣。

德维诺(画外):要一杯纯香瓜酒,另外,再来点混合酒,以便……

德维诺夫人回到餐厅,走到一个女侍面前向她询问。

德维诺夫人:到底出了什么事?……这是在干什么?

女侍:夫人,这个店的主人今天中午突然死了。(佛罗伦莎和塞内夏尔夫人也走过来)我们大家都很喜欢他。

佛罗伦莎:突然就死了?

塞内夏尔夫人:可是,为什么把尸体放在这儿呢?

德维诺和大使从三位妇女旁边走过,直奔停尸间。

领班:殡仪馆答应尽快来人,夫人。我们一边在等他们,一边尽力为诸位效劳。

德维诺和大使回到餐厅。

德维诺夫人:噢,不行,不。我要走了,我可不能在这里吃饭。

大使:这是为什么?

德维诺夫人:够了,拉斐尔,难道您还不明白吗?

佛罗伦莎:我也不在这儿吃了。

领班:女士们,先生们,我保证诸位的晚饭一定能吃得很好。

德维诺夫人(低声):不行,不行,我要走了。

塞内夏尔夫人(低声):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回家了。(对大使)您能陪我吗?

大使:乐意效劳。

德维诺夫人:我们另找个地方吧。

摇移镜头跟拍众人走到门口。女侍把大衣递给了他们。领班凄凉、失望地收起了菜单。

二、贩卖毒品和惶恐不安

4.大使馆。外景和内景,白天。

摄影机从花园的铁栅栏横移拍摄到门廊进口,可看到里面的楼房。这座私人别墅是大使馆的宅邸。变焦距,镜头对准一扇窗子。从屋里拍这扇对着花园的窗子的大近景。摄影机后移,镜头摇成大使的中景。大使一个人坐在办公桌前翻阅画报。内线电话响了,大使按了按键钮,开始通话。

大使:喂?

秘书(画外):阁下,塞内夏尔先生和德维诺先生等在这里。

大使:请他们进来。

房门的中景,可以看到秘书请满面春风的德维诺进来,他夹着一个文件包。塞内夏尔先生跟在他后面,他比德维诺先生要年轻许多。大使进入画面,背对着摄影机。大使同他们握手。秘书关上房门,走了出去。

大使(对塞内夏尔):亨利,早上好!

塞内夏尔:早上好!

大使(对德维诺):弗朗索瓦,早上好,请到里边来。

当他俩走到房子中央时,大使用钥匙把门锁好后走了过来。他亲昵地拍了拍塞内夏尔先生的胳膊。

大使:您着,昨天晚上是怎么搞的?

塞内夏尔:您怎么会昨天去我家呢?

大使:是您邀请我们昨儿晚上去的呀!

塞内夏尔:绝不可能,是今天晚上。

大使:今天不能应邀,我有事。

塞内夏尔:把我弄糊涂了,请您听我说……

他们一同走到了写字台旁,德维诺把公文包放在上面。大使和塞内夏尔的大半身景。

塞内夏尔:这个星期六吃午饭,您能光临吗?

大使:星期六嘛……等等。(翻看开记事本)

塞内夏尔:弗朗索瓦已同意本星期六出席。定在一点钟比较合适。

大使:星期六我没有其他安排,很好。

镜头摇向德维诺,他往窗外观望。

塞内夏尔(画外):那么,星期六我们恭候您了。

德维诺(变焦距,正面镜头):喂,快看!对面人行道上的那个姑娘多迷人。

大使(走入画面,兴致勃勃地向外探望):不错,不错……

俯拍大使馆楼房对面的人行道,从窗子可以看到一位身穿蓝色的美国得克萨斯式衣服的姑娘把东西摆在地上卖。她在卖用长毛绒做的小动物,有一些挂在绳子上供过路人选购。人群中有个摄影师。

大使的中近景。大使离开窗子,掀开了移动书柜,从里面取出一支带望远镜瞄准器的卡宾22型来复枪,然后从十分吃惊的德维诺面前走过,又回到窗前。

德维诺:您想干吗?

大使想推开窗子,瞄准。他想通过瞄准器看得清楚些,以便采取对策。塞内夏尔扑过去拉住他。

塞内夏尔:拉斐尔,把枪放下!您怎么啦?

大使(傲慢地):放开我!我知道该怎么做!

塞内夏尔让开了,大使又把来复枪托在肩上,全神贯注地对着瞄准镜看。

变焦距,向大使馆对面人行道的方向俯拍正在摆动着的玩具小兔子的近景。

变焦距,拍大使的正面,他瞄准射击了。

大使馆对面的人行道。子弹正好射中玩具免子,免子掉在地上。年轻姑娘猛地一惊,迅速地弯身收起玩具。她抬头朝大使馆的窗户方向望了望(窗户不在画面内),然后快速地离开了这个危险的地方……

摄影机跟拍这个姑娘,她奔向停在附近的汽车,车门立即开了,看来有人在车里等着她。姑娘先把玩具抛进车里,随后敏捷地钻了进去。

德维诺(画外):这是怎么回事?

大使(画外):姑娘是米兰达人。

德维诺:是米兰达人?

汽车驶离林荫道的一瞬间,从汽车的后窗可以看到一个蓄着大胡子的青年坐在姑娘身边。从他的样子可以断定他是南美洲人。两个人在车内谈着话。

大使(画外):没错,她是恐怖集团的,跟踪我很久了。

塞内夏尔(画外):他们想干什么?

大使(画外):什么?想干什么吗?想绑架我,杀害我……谁知道呢?

大使办公室。三个人站在写字台前,中景。大使把烟盒递给了塞内夏尔,后者拿了一支烟。德维诺表示不想吸烟。

德维诺(不安地):您……通知警察了吗?

大使:目前我不想这么干。

德维诺(见大使坚持递烟):不吸,谢谢。

大使:我在机场遇到了点麻烦。

大使把烟盒合上放在桌子上之后,走出了画面。大使打开保险柜,他从里边取出了一个大皮箱。

大使:他们企图检查我的外交邮件,我必须给部长打电话。

中景,大使拿着皮箱走到站在屋子中央正在发呆的两位朋友身边,把皮箱放在椅子上。

塞内夏尔:检查外交邮件?简直是莫名其妙。

大使(息事宁人地):算了……算了……

塞内夏尔长吁口气,坐下了。

大使(打开皮箱):一个月前,他们拘留了某个国家的大使,他带了四十公斤海洛因。

德维诺:一位大使?哪国大使?

他边说边走近箱子。塞内夏尔也起身走过来。

大使:这件事没公开。

大使从箱子里取出几个白色的小包,放在他们二人面前,他们之间的部分对话被屋顶上空掠过的飞机发出的噪音淹没了。

大使(刚能听见他的话):有十五公斤的……报纸上没登这事,是美国大使。

塞内夏尔(惊讶地):美国大使?

大使:是的。(飞机的噪音消失)

塞内夏尔:如此说来,这是第四位大使被拘留了。

德维诺:现在他们对谁都不相信了。我们必须另想办法。

大使只在手里留了一包,其余的收起来。

大使:您想鉴定一下吗?

塞内夏尔:是“哈里逊”牌的吗?

大使:是的。

德维诺:是上等的。

大使把小包放回原处,他从兜里掏出一个烟盒。

大使:你们过来,我给你们试验一下。

三个人靠近写字台。德维诺把手放在烟盒上的近景。

大使(画外):伸出手来。

大使把一点白色粉末放在德维诺手里,然后用量滴计将几滴液体滴入白粉末,他们用手指尖捻一捻(近景)。

德维诺(画外):是纯的。

塞内夏尔(画外):上等的!

三个人的中景。德维诺打开手提包,里面塞满了一叠叠捆得整整齐齐的钞票。

德维诺:我带来了他们的第一笔款。(对大使)您可以点一点。

大使(拿起了几叠钞票):我相信您。

塞内夏尔(点燃一支烟):我听说马赛一伙开始怀疑我们。

大使:啊!是吗?

德维诺(继续把成叠的钞票递给大使):他们想弄清是谁向我们提供的。

大使:啊,这可真讨厌!

德维诺:嗯!

塞内夏尔:暂时还不必担心,说点别的吧,您打算把这些钱放在哪里?

大使(手里拿着成叠的钞票):真的,这不是在米兰达。(停了一会儿)我想放在您存钱的地方。现在兑换马克的比价如何?

德维诺(关上已经空了的手提包):一美元换三点一七马克。

大使走向存钱的保险箱。

三、夫妻贪欢,误了午餐

5.塞内夏尔夫妇的家。外景和内景,白天。

市郊,由司机驾驶的官方轿车(米兰达大使馆的车)从摄影机前掠过,驶入了一所漂亮住宅的花园里,这就是塞内夏尔夫妇的家。

仰拍树冠,向下摇镜头,拍汽车穿过通向住宅的林荫路。传来小鸟的鸣叫声。

近景,汽车停下来,可以看到德维诺坐在司机旁边,后面是大使、德维诺夫人和佛罗伦莎。他们下汽车。

司机(对大使):阁下,我在这里等您吗?

大使:好的,好的。

几个人走向通往住宅的台阶。

住宅里面,塞内夏尔夫妇在卧室里换衣服。女的坐在床上,男的贴在她身边亲吻她的后颈。显而易见,二人处在一种热烈的、无法控制的欲望之中。狂热的塞内夏尔起身,开始脱外衣,当他准备解开领带时,他的妻子激动地扑过来,拥抱他。

塞内夏尔:等等!……等一等……等等!

他脱掉外衣,解下领带,解开衬衫的扣子,拥抱他的妻子。

前厅。大使和佛罗伦莎走进来,大半身景。女仆等他们进来后关上了门。

大使:先生和夫人都在家吗?

女仆:在家,阁下。我这就去向他们通报。

摇移镜头跟拍走向楼梯的女仆。可以看到德维诺夫妇站在前厅观察着餐厅里的一角。(摄影机停止移动,拍他俩,成中景)

德维诺(快活地):噢……这味儿可真香啊!

德维诺夫人:我猜这是拼盘的味道。

佛罗伦莎(画外):您说什么?关于人口的骤增吗?

佛罗伦莎和大使走进画面。

德维诺夫人:什么?

大使(指着地球仪):我来告诉您,这是……陆地。请看……

佛罗伦莎(打断大使的话):这是黄道十二宫。

在背景里可以看到德维诺夫妇靠近生着了火的壁炉。

塞内夏尔夫妇的卧室,两人还在床上狂热地依偎在一起。

塞内夏尔夫人:快点,来呀!

塞内夏尔(让妻子坐在他的膝上):好……等一下……等等……

突然听到敲门声,稍顿。

塞内夏尔:谁呀?

女仆(画外):先生,客人到了。

塞内夏尔(厌烦地):噢……可是……告诉他们,我们这就下去……唉!先给他们端点饮料。

这对一直搂抱在一起的夫妇从床上下来。

女仆(画外):好的,先生。

塞内夏尔夫人又把她丈夫往床上推。

塞内夏尔夫人(过于激动地):他们可以乖乖地等上五分钟,真该死!快点,来!

塞内夏尔(拒绝她):不,不行,不行,在这儿不行,不可能。

两人无奈地站了起来,塞内夏尔夫人极为失望的大半身景。

塞内夏尔夫人:可我们现在干什么?

塞内夏尔(画外):你还在等什么呢?穿好衣服呀!

她把衣服扣子扣好,走到窗前,把窗子打开。

楼下,女仆走下楼梯,来到在前厅等候着的客人中间(前厅的一部分作为饭厅用)。佛罗伦莎和德维诺夫人已坐下,德维诺夫人在翻阅一本杂志。

女仆:主人们一会儿就下来,如果诸位想喝点什么……

德维诺:太好了。

女仆走出去,几个人都坐下来。德维诺拿起一瓶开胃的饮料。

德维诺:要喝点什么?给你们倒哪样?

大使(坐在德维诺夫人身边):随您便。

德维诺夫人(对大使暧昧地笑着):我也是。

德维诺:您呢?佛罗伦莎。

佛罗伦莎坐在那里,目光低垂着,象在沉思。她站起来,稍弯着身子直勾勾地向她的姐姐看着。

佛罗伦莎:我……想要(停顿一下)……一杯纯马丁尼。

向前变焦距,拍姐妹俩,德维诺夫人抚摸着跪在她面前的妹妹的头发。

德维诺夫人:噢,我妹妹最好什么也别喝。要是你们看见昨天晚上我们是怎么个陪着她就好了。

众人的中景。

大使:噢,是吗?

德维诺夫人(很俗气地):昨天她醉了,不断地吐……在电梯上……在出租汽车上……真吓人。指甲脏得可怕。

佛罗伦莎:不对,指甲不脏。(站起来)你才……

她本想揭出些隐私,但又忍住了,然后走出了画面。

德维诺:这样吧,大家都来纯马丁尼酒吧?

镜头摇向德维诺夫人,她看着正在吸烟的大使。德维诺站在一辆酒吧间常常用来送酒的小车前。

德维诺:没有比纯马丁尼更能安神的了。我是在一本妇女杂志上看到的。……让我来调配。我先准备,(举起一个杯子)很遗憾,这种杯子不是最合适的。已经变样了。

佛罗伦莎拿着几个杯子又进入了画面。

德维诺:盛纯马丁尼酒最理想的杯子是锥形古典式的。

佛罗伦莎(从拿来的杯子中递给了他一个):这儿有!

德维诺(接过杯子):好,马马虎虎差不太多。(继续调酒,提起装冰用的小桶)首先,最要紧的是冰……

镜头摇向大使和德维诺夫人,他也背对着摄影机坐着。乘人不注意,大使把手搭在德维诺夫人的背上,二人颇为亲昵。

德维诺(画外):冰的质量一定要特别好,要特别凉和硬,差不多零下十五至十六度。一定要象这样。

这时,女仆提着空的啤酒瓶和空矿泉水瓶从屋里出来,向厨房走去。当她又转回来的时候,突然十分吃惊地站住了,但她马上又急速地走向酒窖。镜头摇向女仆刚才张望的方向。中景,塞内夏尔正攀着起伏不平的墙棱和粗实的爬蔓往下蹓,他的上面是卧室的窗子,他就是从那儿爬下来的。塞内夏尔夫人已站在花园里,显然她也是从这条奇特的“路”上下来的。她等着丈夫,并示意他快点。塞内夏尔在离地面还有一米半左右时,一松手,跳了下来。他和妻子相聚后,又亲吻她的脖子。

鸟儿在欢叫。

塞内夏尔夫人拉着丈夫的手,拽着他悄然地离开去。他们穿过花园,向通往小树林的路跑去。

他们背对着摄影机向前跑去,二人进了小树林,中景。塞内夏尔夫人立即躺在草地上,准备解开长袜带。

塞内夏尔(站在她身边):你要干吗?

塞内夏尔夫人拉着丈失的胳膊,但他挣脱着,用手示意叫她到枝叶特别繁茂隐蔽的灌木丛中去。他俩躲进了灌木丛。

在前厅里,德维诺夫人和大使依旧坐在长沙发上。大使看了看手表。德维诺仍在画外调配饮料。

德维诺(画外):倒点杜松子酒……就这样!

大使站起来,走到正站在佛罗伦莎旁边调饮料的德维诺身旁。

德维诺:搅一会儿,使它更凉些,然后就可以喝了。

大使拿起给他的那一杯,品尝着。

德维诺:拉斐尔最会喝纯马丁尼,就象喝香槟似的,在入肚之前先品一品味道……(停了片刻)噢,我们来做个有趣的实验。(对大使)请把您的司机叫来。

大使:叫我的司机?

德维诺:你们马上就会明白。

大使放下杯子出去了。

德维诺(走向他的夫人),亲爱的,这在1935年时候的纽约是很流行的,你可以加三四滴白兰地。

佛罗伦莎递给了德维诺夫人一杯,并坐到她身边。

德维诺:我喜欢这样喝。

宅邸外,司机站在汽车旁点燃了一支香烟。背景里出现了大使,他从阳台门来到花园。

大使:莫里斯,能过来一会儿吗?

司机(转过身来对着他):阁下,马上就来。

对着花园的阳台门的中景。司机手里拿着帽子遵从地走向大使。

大使:进来吧!

大使示意他去找正与夫人和小姨子一同站在屋子中间的德维诺。

德维诺(对司机):莫里斯,我们很高兴您能和我们一起喝一杯。(递给他一杯酒)

司机(接过杯子):谢谢。

大使走过来,大家都看着司机。(人群的大半身景)

司机(举起杯子):为夫人、先生们的健康干杯!

德维诺(举起手中的杯子):莫里斯,为您的健康干杯!

摄影机镜头对着正在碰杯的司机和德维诺,焦距变近。继续变焦距,直到画面上只见司机一个人,他一口气把酒喝光。逆向变焦距:司机把空杯子还给德维诺。人群的大半身景,德维诺和朋友们交换着同情的目光。

德维诺:很好,莫里斯,您可以走了。谢谢。

司机(略欠了欠身):好的,先生们。

司机走出画面。画面上又剩下原来的几个人。

德维诺(对他的朋友们):你们看到了吧?……哪能这么喝纯马丁尼酒!

德维诺夫人:这不能怪他,莫里斯是个平民,没受过教育。

大使:任何社会都不可能向平民提供他们所必需的条件,你们都知道,我可不是那种保守的人。

人们继续饮酒。德维诺夫人离开人群,往前走。镜头反拍,她来到已摆好的餐桌旁。女仆在餐桌上放了一瓶已经拔掉了软木塞的波尔多红酒。

德维诺夫人:您能不能告诉我们,您的主人干什么去了吗?

女仆:夫人,不知该怎么对您讲,他们走了。

德维诺(走过来,惊奇地):什么?走了?这是怎么回事?

女仆:是的,我看见他们在花园里奔跑。

德维诺夫人:有多长时间了?

女仆:四五分钟以前。

德维诺夫人:他们上哪儿去了?

女仆(离开):我不知道。夫人,请原谅。

众人的中景。除了仍在饮酒的佛罗伦莎外,在场的人都怔住了。大使脸色苍白,慌恐不安,他挨近了德维诺(两个男人的中近景)。

德维诺(低声):这是怎么回事?

大使(同样低声):我不知道,也许被人告发了……警察……一网打尽……

德维诺(惊慌失措地):您认为会这样吗?

大使:当然,要不他们为什么要跑呢?

德维诺:可他们也应该告诉我们一声呀!

大使:要是他们来不及呢?

二人默默无言地对看了一会儿。

德维诺(突然紧张起来):拉斐尔,我们别再呆在这儿了!

大使:有理。

二人赶快回到女士们的身边,看上去他俩吓蒙了,有点六神无主。德维诺想要拉起依然舒适地坐在软椅上安静地喝酒的佛罗伦莎。

德维诺:我们走吧,快点,起来呀!(他拉她起来,并扶着她)我们走吧!该走了。

佛罗伦莎(又喝了几口):干吗?

德维诺:来,我们走吧。

他把她推到前面,她摇晃着,然后把杯子里的酒喝完。

佛罗伦莎:这儿挺好!

摇移镜头跟拍四个人到了门口。佛罗伦莎仍然由德维诺搀扶着。

大使:我们该走了。

德维诺夫人:可是,去哪儿?这会儿我们到哪儿去?

德维诺:你别担心,来,我们走吧!

四个人显出茫然无措的神情,他们快速地走出来。两个男人一起搀扶着脚下打晃的佛罗伦莎。

住宅外面,两男两女出现在大门口。传来鸟儿婉转的叫声。德维诺还在搀着佛罗伦莎,她似乎想呕吐。镜头跟拍他们到汽车旁。司机手里拿着帽子,赶快开了车后门。大使和德维诺夫人急忙钻进车子里。

大使(对司机):我们走吧……快点!

汽车的另一侧,近景,德维诺打开车后门,让佛罗伦莎进去。随后,他坐到了司机旁边。佛罗伦莎摇下车窗,伸出头来想呕吐,但是没吐出来。

德维诺(对司机):快点,开车!

汽车开了,沿着两旁长满了树木的林荫道驶去。跟拍汽车。在汽车驶出画面之前,迎面遇见一个人,他对着汽车走来,并向汽车里的人致意。他是位主教,穿着教士的衣服,手上戴着戒指,胸前佩戴十字架,他继续朝着住宅走去。

女仆独自安详地干着活。她手里托着盛满杯子的盘子从半掩着的大门前走过,小心地望着主教。

女仆(对主教的来访感到惊奇):先生……

主教:中午好……(摘下帽子,走进门,随后又把门关上)我是教区的主教——迪富尔先生。(女佣放下托盘)塞内夏尔先生和夫人在家吗?

女仆走到主教面前躬身吻他手上的戒指。

女仆:不在,阁下。他们不在家。

主教:噢,他们去哪儿了?

女仆:不知道去哪儿了。(向画外的餐厅里已摆好的餐桌看了看)刚才到了不少客人,是来吃饭的,可是又都走了。

主教:他们还回来吗?

女仆:我想会的,阁下。

主教:我能等会儿吗?

女仆:当然可以。

主教:谢谢。(摇镜头跟拍,他到了前厅)如果方便的话,我想坐一会儿,我有点累了。

女仆:阁下请便。

主教(坐下):谢谢。

女仆(站在他旁边):您是走着来的吗?

主教:是的,我原来有辆车,为了救济穷人,我把它卖了。

女仆:您要喝点什么吗?

主教:谢谢,我不喝。

主教的近景,女仆背对摄影机站在他侧边。

主教:亲爱的依内斯,请告诉我,我刚才进来时看到左边的屋子是花匠的住处吗?

女仆的中近景。

女仆:嗯,是的,阁下。但是,花匠在上个星期被解雇了。

主教(画外):是的,是的,我知道。我知道。

女仆:要是可以的话,我到厨房干活去了。

主教(画外):您请便吧!

女仆走了出去。主教的后继镜头,焦距变近拍摄他狡黠的眼睛,近景。

离前场戏的时间不远。在花匠的屋子里。屋门的中景。从半掩着的门外面露出了主教的头。在进入工具室之前,他巡视了一下,看到工具都整齐地放在该放的位置上,便笑了。他脱掉外衣,摘下教士帽子,放在桌子上。他面带满意之情,拿起一把割草的镰刀,用手指试了试刀锋,然后好象割草似地在屋里挥了几下。他放下镰刀,又拿起喷壶,他向四处望了望……戴上了原来花匠的草帽。

此时,塞内夏尔夫妇为了不让屋里的人看见他们,便贴着墙根迅速地往回走。塞内夏尔扣好了衬衫领扣,他的夫人整理了一下衣服和头发。两人一起走到阳台前,她把他拦住,示意他弯下腰。两个人猫着腰往前走,为的是从窗前经过时,不被里边的客人看到。随后,他们直起身(离摄影机很近成大半身景),仍在不断地整理着衣服,摘掉身上的草茎。

塞内夏尔:我们找个什么理由对他们说呢?

塞内夏尔夫人:什么也不用说。(理好衣服后,目不转睛地望着丈夫,拥抱并亲吻他)

片刻后,门的中景。房门打开,塞内夏尔夫妇出现了,看上去两个人已经恢复了平静。当他们看到房间里空无一人,大吃一惊。

塞内夏尔夫人(喊叫):依内斯!

女仆(画外):来了,夫人。

镜头跟拍塞内夏尔夫人,她断定客人们都走了。塞内夏尔跟着她,不再整理他的上衣。女仆来了。

塞内夏尔夫人:这……他们是怎么回事?

女仆:谁呀?夫人。

塞内夏尔夫人:客人啊!就是刚才那些人……他们在哪儿?

女仆:都走了。

塞内夏尔夫人(气愤地):走了?这是什么意思?是什么事使他们这么不高兴了呢?

塞内夏尔:可我们只不过才晚来了二十分钟呀!

塞内夏尔夫人:噢……他们要喝的各种饮料这儿都应有尽有!这么走了可不对头呀,这是怎么回事?

塞内夏尔:我们应该告诉他们,别让他们走。

女仆:看上去他们神色慌张,走得特别急。

塞内夏尔:神色慌张?

塞内夏尔夫人:为什么?

塞内夏尔夫妇困惑地相互看着。这下子他俩也开始不安了。

过了片刻,门铃突然响了。女仆走去开门。主教进来了。此时他已脱掉教士的衣服,换上了花匠的工装。他拿着修剪树枝的剪刀,走到甚为诧异的塞内夏尔夫妇旁边。

主教:中午好……您是塞内夏尔夫人吧?您是塞内夏尔先生?(三个人的大半身景)我是迪富尔,你们教区的主教。我想和你们谈谈。

塞内夏尔(围着主教转了几圈,上下打量着他):您在说什么?

女仆进入画面,样子很尴尬,想说明原委。

女仆:是这么回事……主教来了一会儿了,是我让他进来的……他对我说……

塞内夏尔(对主教):这是想嘲弄我们吗?您打算马上出去吗?

说着,塞内夏尔抓住主教——花匠的脖子,用力把他拖到门口。

塞内夏尔:走,走,出去!

主教:可是……可是……

塞内夏尔把主教——花匠推出家门后,走到女仆面前。(中景)

塞内夏尔:您怎么啦?就这样不管什么人都让进到家里来?

女仆:先生,他说他是主教……

塞内夏尔夫人(讥讽地):您就相信他了。

塞内夏尔:依内斯,当我们不在家时,您可别轻信那些陌生人!

塞内夏尔夫人:我们家绝不允许再发生这种事!

女仆:是的,夫人。(退下,走出画面)

塞内夏尔夫人(对她丈夫):好了,你来吗?我们去……梳理一下好吗?

塞内夏尔:嗯……

摇移镜头跟拍他们到了楼梯脚下。

塞内夏尔夫人(停下来):使我奇怪的是,依内斯说他们害怕了。

塞内夏尔:德维诺总是怕这怕那的。

塞内夏尔夫人:我给使馆打个电话,也许能告诉我们点消息。

镜头跟拍夫人,她走到离自己最近的电话机前,拿起了听筒。

塞内夏尔(画外):我们再等一会儿吧!我肯定他们会回来的。

塞内夏尔夫人(挂上听筒):对,你说的有理。不管怎么说他们打乱了我们这一天的安排。

镜头跟拍塞内夏尔夫人来到丈夫身旁。二人刚一上楼,门铃响了。他们站住,相互望着,停了片刻。

塞内夏尔:是他们来了!

下楼梯时,塞内夏尔摘掉妻子头发上残留的草茎。随后,二人极为吃惊地愣在那里。镜头快速摇到门口,女仆开了门,此刻主教已换上圣衣走进了门。女仆关上了门。

主教:中午好……你们可以看到……

主教走到感到窘迫和不知所措的夫妻俩面前,让他们瞧瞧自己胸前的十字架。

主教:现在你们相信我了吧?

塞内夏尔:我不明白……

塞内夏尔夫人躬身吻主教的戒指。

塞内夏尔:我们弄错了。

主教:没关系……没关系……

塞内夏尔:您能原谅我们吗?

主教:当然,这算不了什么。

塞内夏尔:如果您肯坐一会儿……

塞内夏尔指了指大厅的另一头,三个人走了过去。(摇镜头)塞内夏尔边走边小心地摘着他妻子身上的小草茎。

主教:谢谢……对不起……尊敬的夫人,以前我们没见过面吧?

塞内夏尔夫人:嗯,很可能。

三个人坐下,塞内夏尔坐在主教身边的近景,接着,摄影机弧形移动拍摄三人。

塞内夏尔:您有什么需要我们效劳的吗?

主教:噢,很简单,我想给你们当花匠。

塞内夏尔夫妇大惑不解地对视着。

塞内夏尔夫人:您说什么?

主教:是这样的,我要给你们当花匠,管理你们的花园,蔬菜,花木,草坪……你们需要一名花匠,是不是这样?

塞内夏尔:是的……是的,确实是这样。

主教:好吧,我申请这个职务。

塞内夏尔夫人:可是,主教大人……

主教:您不用惊奇,尊敬的夫人,正象您所了解的,教会有了很大的变化。您听说过牧师当工人吗?

塞内夏尔和夫人:听说过。

主教:对呀,主教也一样。

夫妻俩交换了一下困惑的目光。塞内夏尔在向主教问话之前犹豫了一下。(两个男人的近景)

塞内夏尔:您……您懂得园艺吗?

主教:啊,当然了。我从小住在和你们家类似的宅院里,(向女主人欠欠身,摇镜头把夫人也摄入画内)。我的父母暴亡,上帝把他们带到了极乐世界……我父母在世时,家里有一名手艺很高的花匠,他教过我园艺,你们可以信任我。

塞内夏尔夫人:您的父母是暴卒的?

主教:是的,两个人都是让人用砒霜给毒死的。

塞内夏尔:凶手是谁?

主教:一直没能查出这个凶手。

沉默了一会儿之后,塞内夏尔转向主教。

塞内夏尔:您要多少工钱?

主教:噢,按工会定的价,不多也不少。

塞内夏尔夫人(有点生硬地):问题是……我们原来的花匠没加入工会。

主教:可能是这样,但我想按规定办。(稍顿)你们明白吗?(塞内夏尔夫妇表示赞同)这么说,你们接受了?

塞内夏尔:好吧……(看着他的夫人,夫人轻轻地做了个同意的表示)噢……就说定了。

塞内夏尔站起来,然后是三个人站着的广角大半身景。

塞内夏尔:您想什么时候开始工作?

主教:如果你们能带我去看看花园,现在就可以开始工作。

塞内夏尔:我们去吧!

塞内夏尔正要往前走,主教拦住了他。

主教:请原谅……(把手伸到塞内夏尔的头发上)……对不起……

主教用手摘下几根夹在塞内夏尔头发中的小草梗。

主教:请您原谅,您的头发上有几根小草梗。

塞内夏尔(心虚地):嗯!是的……不……好了,没什么。喂……我们走吧。

主教:我跟着您呢。(对站在那里的夫人)一会儿见。

镜头跟拍两个男人到了门口,走了出去。拍摄塞内夏尔夫人向正在撤餐桌的女仆走去。

四、影片中的几位主角第一次无目的地沿着公路行走

6.乡村公路。外景,白天。

仰拍,天空多云。镜头下摇,一条公路横贯广阔的平原。到目前为止,银幕上出现过的六位主角正步行在这条路上。他们是:塞内夏尔夫妇、德维诺夫妇,大使和佛罗伦莎。俯拍,六个人迈着轻快、稳健的步伐走在偏僻的公路上。看上去他们情绪饱满,体力充沛。他们空着手,衣着和在城里时一样,就象他们在前面出现时的模样。公路两旁没有任何可供识别的标志。六个人走着,但弄不清他们从哪里来,又到哪里去。

这几个人继续不停地对着摄影机走过来,中景。塞内夏尔夫妇手挽着手走在前面,其他四个人跟在后边。他们走过摄影机前面,摇镜头,然后仰拍他们远去的背影。

由于拍摄的方式和单一的色调,使人明显地感到这场戏不具备现实主义色彩。

五、茶和咖啡售完,午后的点心没有吃成

7.茶座(中尉做梦的地方)。内景,白天。

仰拍帘幔,镜头下摇,拍到某家讲究的茶座一隅,乐队的乐师们(钢琴师和大、小提琴手)在演奏一组轻松的乐曲。镜头跟拍一个穿着白色短上衣的侍者,他在已坐满客人的桌子之间穿梭而行。侍者把塞内夏尔夫人、德维诺夫人和佛罗伦莎安排在一张圆桌旁。佛罗伦莎在前景,部分背对摄影机。侍者迅速地记下他们要的食物。

侍者:女士们,你们要点儿什么?

德维诺夫人:请来三杯茶。

侍者:加牛奶还是柠檬?

塞内夏尔夫人:我要加柠檬。

佛罗伦莎:我也是。

德维诺夫人:请给我加一点牛奶。

侍者:好的,女士们。

他欠了欠身离开了。佛罗伦莎的近景,她好象被什么事打搅了。

佛罗伦莎:这个乐师的目光叫我讨厌。

塞内夏尔夫人(画外):哪一个?

佛罗伦莎:大提琴手。

焦距变远,拍摄三个女人的画面。

塞内夏尔夫人:为什么?难道你不喜欢大提琴?

佛罗伦莎:我讨厌他。(对姐姐)你能和我换个位置吗?劳驾了!

德维诺夫人:当然可以。

姐妹俩对换了座位。

塞内夏尔夫人:对我来说,大提琴是很可爱的乐器,它宏亮……

佛罗伦莎:几乎在所有的乐队中都可以不用它!(用表情指向乐师们)你们瞧这个人!

老乐师左手紧张地、痉挛地颤动着的近景,使得大提琴琴弦无规律地抖动着。镜头又拍这三个女人。

佛罗伦莎:至少他们该是些年轻人呀!

三个女人不再注意乐队,而是巡视和观察她们周围及大厅里的顾客。

塞内夏尔夫人好象对邻桌特别留意。

塞内夏尔夫人:你们看见了吗?

德维诺夫人:您指的是什么?

塞内夏尔夫人假装在自己的提包里找东西,却偷偷地指示着方向。

塞内夏尔夫人(低声):坐在那边的那个军人。

德维诺夫人:是个中尉。

塞内夏尔夫人:您认识他吗?

德维诺夫人:不。怎么了?

塞内夏尔夫人:从我们一进来,他的眼睛就没离开过我们。

德维诺夫人:可是我不认识他。

穿着军服的中尉的广角中景。中尉三十岁左右,仪表堂堂。他孤零零地坐在一张桌子旁,瞧着她们。焦距变近,拍中尉的近景。

佛罗伦莎(画外):我也不认识他。

三个女人的镜头。

德维诺夫人:你们注意到他那忧郁的神色了吗?

她转向他,在背景里可以看到中尉。

突然,中尉起立,一碰靴子,向三位女士表示无言的问候。

塞内夏尔夫人:真的,可是,中尉们常有这种表情,我也常琢磨其中的奥秘。

侍者空着手走过来。

侍者:女士们,非常抱歉,没有茶了。

塞内夏尔夫人:没茶了?这是怎么回事?

侍者:你们已经看到了,今天的客人很多,最后一杯茶也卖出去了。

侍者边说边向她们指指不在画面内的桌子。

三位女士不解地相互瞧着,没了主意。

德维诺夫人:这么说已经没有了?

侍者:夫人,我们这儿一滴茶也没有了,你们要喝点别的吗?

塞内夏尔夫人:如果没有茶,我就来杯咖啡吧!

德维诺夫人:我也一样。

佛罗伦莎:我也是,再来杯白兰地。

侍者:小姐,我们这儿不卖酒。

塞内夏尔夫人:那就要三杯咖啡吧。

侍者:是的,女士们。

侍者写下女士们要的东西,躬了躬身,慢慢地走了。俯拍大厅的全景。中尉站起来,迈着常人的步伐,不紧不慢地走近三位女士的桌子。中尉到了桌旁停下来,以无可挑剔的神态站在那里。

中尉:请允许我做自我介绍(中尉给了佛罗伦莎一张名片)。我叫于贝尔·德·罗西卡琴,是骑兵中尉。

三位女士扫视了一下名片,由于没料到会这样直接地相见,因而有些不知所措。

中尉(从身后拿过一把持子):能坐在这里吗?

塞内夏尔夫人(犹豫地):那……当然。

中尉:谢谢。

中尉坐在塞内夏尔夫人的对面,沉思着,目光茫然地望着远方。三位女士相互交换着眼神。沉默了片刻。

中尉(向前欠了欠身子,向塞内夏尔夫人):夫人……您的童年幸福吗?

塞内夏尔夫人:是的,很幸福。

中尉(转向德维诺夫人):您呢?夫人。

德维诺夫人:我吗?……只记住美好的事。

佛罗伦莎:我可没有!我的情况复杂,复杂得就象欧几里德几何,复杂得就象……

中尉(沉思着,似乎不愿意被打断思路):我的童年是悲惨的……能让我给你们讲讲吗?

寨内夏尔夫人:在这儿,现在就讲吗?

中尉:是的,也许有点长,不过很有意思。

塞内夏尔夫人:好吧……如果您非说不可……

中尉沉默了片刻,象是在努力理清楚自己的回忆。镜头推成中尉的近景。

中尉:我记得,当我十一岁时……我第一次进入军校……

中尉的回忆把人们带到了二十年前……

省城一家住宅的大厅里,白天。一位穿着朴素的黑色服装的年轻女管家向前走着,停在大厅的门前。大厅里有人在说话。

裁缝(画外):怎么样?您别拽它!把军服的扣子扣到上面。对,就是这样。

女管家走向大厅中央(镜头跟拍),一个男孩正在试穿军校里规定穿的制服。他俩试衣服,无非是裁缝想要证实衣服做得完全合体。(三个人的中景)

裁缝(对女管家):您看,已经试完了!

女管家(验收了他的活儿):很好。(对男孩)您父亲现在要见您,来吧!

女管家领着孩子走了。裁缝点燃了一支烟。

男孩默默地跟着女管家朝前走。女管家离开大厅,顺着走廊向前走,她在一个房门前停下来,敲门。

一个男人的声音(画外):进来。(注1)

这是一间陈设简单的书房,男人坐在写字台前(近景,四分之三背对摄影机)。他威严肃穆,使人望而生畏。他是男孩的父亲。

门开了,男孩和女管家走进来。

女管家:先生,您的儿子来了。

父亲:您可以走了。

管家退出,并随手关上门。

男孩走近父亲,父亲神色严厉,他从头到脚仔细地打量着男孩。

父亲:转过身去(男孩照做了)。走几步。(孩子尊从了。摇镜头跟拍他)很好。(父亲正面的大半身景)现在,你听我说。你的母亲已经去世了,只有我能负责对你的教育。你得进一个纪律严明的军校。

说话时,摄影机向后慢拉,直到孩子进入画面(孩子背对摄影机,立正站在他父亲面前)。

父亲(仍在乏味地讲着):但是,你应该明白,这是为你好。我相信你会对得起我们家的姓氏。

父亲拿起笔,准备写什么。

父亲(头也不抬):这就是我要对你说的话。

孩子面对着父亲后退,走出大厅,尽量地不弄出声响来。

过后(天已经黑了),小孩扶着墙,单脚跳着朝前走,好象刚才父亲的训话没给他留什么印象。他一直走到一扇玻璃窗的房门前才停下来。摄影机后拉,看到他此时已脱去了制服,他到了门前向四下张望着,象是要偷偷做什么事,可又怕被人发现。猛然间,透过玻璃窗可以看到一位披着长发、面色惨白的年轻夫人正在瞧着孩子。

小孩(当看到她时):妈妈!

小孩急忙悄悄地进了屋,但里面空无一人。镜头摇至空旷的房间,只见窗帘斜挂着,屋里笼罩着阴森暗淡的气氛。所有的家具都罩上了套子,可以看出已经很久无人居住了。

拍摄小孩的大半身景,他在壁炉的镜子上用口红写着:“妈妈,我爱……

突然,门吱嘎地响了,孩子惊呆了。

母亲(画外):于贝尔,我的儿子……是我……别害怕……

小孩面对着摄影机往后退,并不时地回头看。镜头慢摇至敞开的柜子,里面挂满了仔细地排列成行的母亲的衣服,还放着鞋、帽盒及她的其余物品。当孩子看到衣服在神秘的微风吹动下轻轻地摆动时,他呆若木鸡。似乎是从衣服里面发出了迷人的、柔和的声音。这声音又象被厚厚的衣服挡住而变得微弱。

母亲(画外):过来……别害怕……听我说……离我近点儿……住在这个房子里并叫你儿子的那个男人……不是你的父亲……你明白我的话吗?你看……

挂着的衣服被轻轻地半掀开,伸出了两只惨白而干瘦的手。一只手指向床,小孩转身向着床的近景。

母亲(画外):你真正的父亲是他!

一位衣着整齐的男人的中景。这是一个蓄着胡子的英俊青年。他的一只眼睛被子弹打穿,因此血污斑驳,甚至可以看到肩上的斑斑血迹。他纹丝不动。(焦距变近,显出男人的脸)

母亲(画外):很久以前,那个人在决斗中把他打死了。我们俩十分相爱……

挂着的衣服之间的缝隙分得更大了,中景。母亲的面容清楚地展现出来,脸色惨白,两眼发亮。小孩发呆的近景。

母亲(画外):现在,听我说……别怕……(母亲的嘴唇不动的镜头)你这个所谓的父亲每天夜里有起来喝一杯牛奶的习惯……

稍过一会儿,在洗操间(夜)。外面传来狂风暴雨的声音。在黑暗的笼罩之中,小孩的手里拿着带盖子的小瓶的特写。

母亲(画外):你把洗澡间的小柜里的蓝色小瓶找出来,今晚拿着它,当他睡着的时候,你把瓶里的东西全都倒进他的杯子里。这是你母亲求你的最后一件事。永别了,我的儿子……

冒牌父亲的卧室昏暗无光。后来,他开了床头灯,身穿睡衣躺在床上。外面仍是风狂雨暴。冒牌父亲欠起身,用一只肘支着身子,似睡非睡,他在朦胧中伸手拿起杯子。对着他慢速变焦距。又传来暴风雨的声音。他喝干了杯子里的东西,把杯子放回原处,然后熄了灯,又重新躺在床上。外面的风雨声一阵紧似一阵,并伴随着电闪雷鸣。他坐起来,困难地点着了灯。他在床上翻来滚去,象是剧痛难忍似的。他想站起来,费了好大的力气才站住。他摇晃着走了两三步,又弯下身用手捂着肚子,脸上的肌肉由于疼痛而抽搐。他坐到床边,又站了起来。霹雷震荡。他挣扎着靠着床头柜,但人和小柜一起倒了下去,灯也摔灭了。

他踡屈在床上,承受着惩罚。摇镜头看到母亲和真父亲那带着血的眼睛不动声色地望着临终的人在可怕地作垂死挣扎。

俯拍冒牌父亲绝望挣扎的近景,他痛得弯着身躯,脸冒冷汗,最后断了气。(在分镜头剧本中,用下面的一句话结束了这场戏:“这时,另外两个人消失了,留下的是他们的空位置。”)

镜头又回到了茶座。中尉依然坐在他的座位上,近景。他闷闷不乐地结束了对自己身世的叙述。

中尉:后来,过了几天,我就去军校了。折磨人的生活在那儿等待着我。

侍者来了。中尉目光茫然地望着远方,显出沉思的样子。

三位女士无言以对,也不知如何是好。

侍者:女士们,太抱歉了。我们这儿的咖啡也卖光了。

塞内夏尔夫人:您说什么?

侍者:我们的牛奶也卖完了。

德维诺夫人:您这不是拿我们开玩笑吗?

侍者:噢,不是的,夫人。实在是今天来的客人太多了……咖啡、牛奶全卖完了。

塞内夏尔夫人:可是,我们喝什么呢?……你们这儿有马鞭草茶吗?

侍者:没有,夫人。草药茶也没有了。

佛罗伦莎:那至少有水吧!

侍者:当然,我们从来不缺水。

佛罗伦莎:给我拿水来。

塞内夏尔夫人:简直让人无法相信。

侍者走出画面。同时,中尉起身向她们告别。

中尉:女士们,谢谢你们对我的关切。对不起,我该走了。

塞内夏尔夫人:好的,中尉。

佛罗伦莎:那么,谢谢了。

军人躬躬身,走了。

德维诺夫人看了看自己的表。

德维诺夫人:哎,我的天哪!瞧我这记性?(拿起手提包,站了起来)我有个约会,我该走了。请原谅,这两天咱们还会再见面的。

塞内夏尔夫人:好吧,再见,西蒙内。

镜头跟拍德维诺夫人急速地穿过大厅,她边走边戴手套。当走到门口时,中尉赶上前,象侍者似地替她开了门。她向中尉微微一笑,走了出去。

六、大使和德维诺夫人偷情未遂

8.大使的寓所。内景和外景,白天。

一部法国产的雪铁龙牌出租汽车停在一所华丽的住宅前。德维诺夫人从车里下来,付了车费。她穿过人行道,走到了大门口。

住宅里面,身穿蓝色开司米上衣的大使正在大厅中间的一个圆桌前等人。他的身后有辆酒吧间时常用来送酒的小推车,大使正把一瓶香槟酒放在冰桶里。大使看了看手表,对着摄影机走了几步,显得有些焦急。

当德维诺夫人正准备进门时,被一位卖花的姑娘拦住了,匆忙赴约的德维诺夫人拒绝了买花,径直走了进去。摄影机在姑娘的身上停了一会儿,使人认出这个姑娘就是在前面出现过的、在使馆对面卖玩具的游击队姑娘(注2)。

大使顺着大厅往前走,进了卧室。他开了床头灯,并从床头柜的抽屉中取出一个小喷壶,往嘴里喷了点香水。门铃响了,他立即把喷壶放回原处,巡视了一下房间,关上内室的门,拉好窗帘,走向前厅。

大使走到双重门前,通过窥视孔向外观看来者。近景(焦距变近)。他使自己镇定下来(焦距变远),打开了门。德维诺夫人走进来,同时摘掉手套。

大使:好不容易……

大使等德维诺夫人一进来便快速地关上了门。大使吻她的手。

德维诺夫人:亲爱的,对不起,我来晚了……

大使:不算晚,不晚。喝点香槟吗?

德维诺夫人:太好了。

他们对着摄影机走来,大使突然停住了。

大使:不……待会儿喝吧。

大使挑逗地微微一笑,德维诺夫人便急速地向卧室走去,她对这里很熟悉。大使看着她,跟在她后面。

二人相继进了卧室,大使立即脱掉上衣,疯狂地拥抱她。(二人的近景)

德维诺夫人(纯粹出于礼仪):噢,不,不……

大使:快点,把衣服脱了。

德维诺夫人:噢,得把灯关上。

大使:为什么?

德维诺夫人:因为我还没准备好。

大使:怎么了?

看来,大使对她刚才的话颇为不满。他拿起了她的手瞧了瞧。

大使:可你手上没东西了。

德维诺夫人(把手套摘下):手上是没了,可别的地方……我的上帝,如果你瞧见的话!

大使:在这种场合……

镜头跟拍大使走到床头柜前,他坐到床上,打开抽屉,拿出一粒药丸,看了一眼画外的德维诺夫人,把药吞了下去。他象是在采取某些预防措施,他又喝了口水。

德维诺夫人(画外):这件衣服……真烦人!

她走过来,他把她拉到身边。

德维诺夫人:哎,把灯关上!

镜头跟拍大使关床头灯的手。在这当儿,门铃响了。稍顿。

德维诺夫人(画外,悄声):你听见了吗?

大使(在她身边,声音很低):听见了。(开了灯)不知是谁……等等。

他起身穿好便衣,向外走,随手关上了卧室门。门的中景,停顿片刻。随后,德维诺夫人走过来,她竭力把衣服理齐,站在卧室门里听着。

大使(画外):噢,是您呀?

德维诺(画外):您在家呀,太好了!

大使(画外):进来……进来……进来吧,

关门的声音。德维诺夫人走出画面。

大厅里,大使和德维诺进来的中景。(焦距变近,成二人的大半身景)

大使:有什么事吗?

德维诺:是这么回事,今天上午我见到了塞内夏尔,他对那天没吃成午饭感到很抱歉。看来是个误会。他一定要邀请我们今天晚上去吃饭。

大使:今天晚上?

这时从卧室里传来了德维诺夫人的问话。

德维诺夫人(画外):是谁呀?

大使用冷静、正常的语调回答。

大使:是您的丈夫。

这时,德维诺已听出了自己妻子的声音,他对她在这里感到十分惊异。

德维诺:是我的妻子在您的屋里吗?

大使:是的,她刚来,五分钟前才到的。

德维诺:真奇怪……她没对您讲什么?

德维诺夫人走进大厅的中景。她衣着整齐,这使得她丈夫在一定程度上消除了对她的怀疑。

她走近两位男人。

德维诺夫人:您在这儿?真巧了……我也来向拉斐尔转达对他的邀请……(她离丈夫很近,亲昵地把脸贴向丈夫。德维诺漫不经心地吻了她一下。然后,她又转向大使)您今晚有空吗?

大使:完全空闲。

德维诺:那么,我们跟以前一样,可以一块儿去了?

大使:非常高兴。(对德维诺)您喝点香槟吗?

德维诺:不了,我还有急事,我该走了。(对她的妻子)和我一块儿回去吗?

德维诺夫人(顺从地):好的。

德维诺挽起她的手臂,朝门口走去。但是,大使拦住了他们。

大使:别走,你们等等!(对德维诺)她稍留一下,只要一两分钟。

德维诺(惊讶地):为什么?

大使:我要给她看看sourciques。(注3)

德维诺:什么?

大使:Las sourciques。

德维诺:啊,好……(对妻子)好吧!我在车里等你,啊?

德维诺夫人:我马上就来。

她戴好了手套,德维诺已走出房间(关门声)。大使送走德维诺后,激动地走近德维诺夫人。

德维诺夫人,什么是!Las sourciques?

大使:我不知道,这没关系。快点过来。

大使把她领到沙发前,使劲把她按坐到沙发上,拥抱她。

德维诺夫人:噢,不行!你疯了!……他在下边等着呢!……他可能会回来!

她挣脱了大使的拥抱,果断地站起来,整理自己的衣服。大使无奈,只得气呼呼地跟着站了起来。

德维诺夫人(很有分寸地):今天晚上见,亲爱的。

她吻了他一下,匆匆离去。

大使(沮丧地):再见……

摄影机向我们介绍这位由于自己的如意算盘落空而怅然若失的外交官。他生气地坐在长沙发上,过了片刻,传来了关门的声音。他起身对着摄影机走过来,一直走出了画面。大厅的一扇窗子的中景,大使走过来,轻轻地撩起窗帘,向外张望。

从窗户向外俯拍,德维诺夫人穿过林荫道,走近停在那里她丈夫的汽车。她的丈夫焦虑不安地站在那里等她,她上车之前,两个人争执起来,但观众听不到他们讲了些什么。汽车驶去。

从使馆楼外面透过楼房玻璃窗可以看到大使,此刻正向着另一个方向观望。俯拍镜头:从大使的位置上可以看到穿裙子的女游击队员穿过林荫道,向这座楼房走来。

在大厅里,摄影机横移至靠墙的小桌:大使打开一个漂亮而贵重的盒子,从里面取出一支左轮手枪,然后盖上盒子。

门铃响了。大使手持左轮枪,往门口走的大半身景。但他又转身朝厨房走去。女游击队员站在门前台阶的平台处,她焦急地再次按铃。随着铃响,大使拿着手枪从佣人进出的旁门走出来,他站在姑娘的背后,用枪对准了她。

大使(声色俱厉地):不许动……举起手来。

姑娘服从了。他靠近她,夺过她的手提包。他借着搜身,抚摸姑娘的乳房和身躯。

大使:您带的什么武器?……(姑娘没有回答)实际上,您用女人的身体做武器,要比真枪实弹强多了。咱们来吧,姑娘……

她对他冷眼相视。大使用枪逼迫姑娘,让她从佣人出入的旁门进去。两个人进来后,随即关上了门。

大厅里,姑娘穿着凉鞋的脚的近景。

大使(画外):您别以为我不怀好意,就是那些社会主义者也是如此……如果社会主义者也相信上帝的话!

姑娘沉着冷静地听着。

大使(画外):您多大年纪了?

大使在讲话时,姑娘始终坐着不动。这时她站了起来,(摇移镜头拍两个人靠圆桌旁站着的中景)举起一盏灯,使劲向地上摔去。

大使(笑着):您和您的朋友们运气不佳。(她坐回到靠近桌旁边的椅子上,他走近她)暴力不会得到任何好处,这一点已经得到证实。(他出画面,姑娘的近景)您只配当人家的小媳妇。(大使从放在桌子上的姑娘的手提包中向外掏东西,近景。他把拿出来的东西摆在桌子上,靠近搁香槟酒的冰桶)让我们来看看:有面包、牛奶、卧室的钥匙……(在物品中有一支左轮枪)好家伙,一个武装起来的人可以顶两个。

大使把左轮枪放进他上衣兜里,中近景。

大使:您不赞成吗?……(反拍镜头,沉默不语的姑娘。大使接着讲话的画外音)喝点儿香槟吗?

大使手里拿着两杯香槟酒,近景。

大使(画外):您有兄弟姐妹吗?

他把香槟酒递向姑娘,镜头摇拍姑娘的表情。她接过酒杯,扔在地上,杯子摔得粉碎。两个人的大半身景:大使笑了,然后拉过一把椅子,坐在姑娘的对面,离她很近。

大使:其实我们俩的想法是一致的。(拿起他的杯子)比如:炸弹和污染……

大使的近景,镜头摇拍他把手放在姑娘的膝盖上,抚摸姑娘裸露出来的大腿。(注4)

大使(背对摄影机,在她对面):您反对吗?……好吧,我也反对。您赞成自由恋爱吗?……我也一样。

姑娘把大使的手推开,站了起来。

她怒不可遏地讲着,由于外边汽笛声太响,无从听清她在讲什么。

女游击队员:您没有任何权力碰我……对那些象您这样不知羞耻的人应该毫不留情地消灭掉!

汽笛声停了。

大使(不露声色地):我不赞成这种说法。(站起来)说到底,仔细地思考之后,就可以看到,唯一能解决饥饿和贫穷向题的办法,就是靠军人!(他边讲边走到刚才被姑娘摔在地上的灯旁边,弯腰拾起灯并把它放回原处)

大使:您在米兰达有一套……

女游击队员的近景,她低垂的眼正盯着(摇镜头顺着她的视线)大使的左轮枪(成近景),枪正好放在她能够到的小桌上,她抓起了枪。

大使(继续讲着,画外):……当您被人强迫去满足一个步兵营官兵的欲望时……

姑娘握紧手枪,瞄准了正在背对着她、往小桌上放灯的大使。

大使:您不同意吗?

女游击队员用连连扣动扳机作为回答,但是枪里没有子弹。

听到响声,大使转过身来,笑着走近她。姑娘向后退着,尽管枪里没有子弹,她还是握着它。

大使从衣兜里掏出刚才从姑娘手提包里搜去的那支枪,对准了她。

大使:好,现在……怎么样?既然您来的目的是要杀我,那就可以肯定,您的枪里装着子弹。

此刻大使站在女游击队员的旁边,她一动不动。大使轻轻夺下她的枪,并在手里摆弄着。

大使:我可以轻而易举地干掉您……(威胁着,舒了口气)正当防卫!……但我要向您证明,我是宽宏大量的。门是开着的,滚!

姑娘瞧着他,似乎没听懂他的话,又好象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大使:哎!……走开!(他轻轻地把她推向门口)今晚我有宴会,还要准备,您走开!

这次,姑娘明白了,跑了出去。

剩下大使一个人时,他迅速地把武器放到桌子上,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打开了窗户,(传来了大街上的噪杂声)他从衣兜里掏出手帕挥动着。显然,这是在给人发暗号。

大使在窗前挥动着白手帕的大半身景,这个镜头是从使馆外部正面远距离拍摄的。焦距缓慢变远,先拍摄使馆的正面,然后拍对着大街的花园栅栏,两个穿着便服的警察正在这里执勤,近景,其中的一个正在给另一个点烟。他们的上方有块路牌,上面写着:马斯贝罗街。

二人突然瞧见了大使给的暗号,他们急忙向住宅门口奔去。恰好,女游击队员从里面跑出来。警察粗野地制服了她的反抗,抓住了她。他们把她拖到停在一旁但已发动了马达的汽车上,三个人坐在后排。汽车即刻开动,驶出画面。

慢速向上摇镜头(焦距变近),又拍大使。他对姑娘的被捕颇为得意,他关上了窗子。

乡村公路,白天。

六个主要的角色在马路上向前走着,场景和以前的非常相象,而且是以同样的方式表现的,不同的是:六个人显得非常疲乏,他们默默无言,缓缓地走着。他们之中有的人向公路两旁张望,好象已辨别不出自己所在的地方。摄影机跟拍了他们一段时间。(注5)

七、军事演习冲散了晚宴

9.塞内夏尔夫妇的家。内景,晚上。

俯拍餐厅,中景,餐厅中央摆了一张装饰华丽的桌子。摇镜头跟拍女佣人和厨师,他们已经安排好了。从客厅传出画外几个人说话的声音,由于距离远,听不清,无法弄懂他们在讲些什么。

镜头反拍向前行走的塞内夏尔的大半身景。他手里举着两杯威士忌,向满面春风的德维诺走去,并递给他一杯酒。

德维诺(接过杯子):谢谢。

摇移镜头,德维诺夫人站在那里,大使在她的身旁。在前景中,佛罗伦莎背对镜头坐在沙发上喝饮料。

德维诺夫人(对她丈夫):可是你并不明白M.I.F.是什么意思吧?

德维诺:我估计这是缩写……你应该懂……

德维诺夫人:是国际妇女运动吧?

佛罗伦莎站起来,把她的空杯子放到桌子上。

德维诺(对她的妻子):噢!

佛罗伦莎:你们知道国际妇女运动者见面时怎么致敬吗?……是这样……(四个手指并拢伸直,姆指向下)它和别的致敬方式一样,都是愚蠢的……法西斯主义、共产主义、胜利……(每说一个组织,就用手比试其致敬的方式。举起拳头模仿共产党的方式,又学邱吉尔表示胜利时的手势)基督才是我们的导师!

大使(拳头合拢,姆指朝下,模仿古罗马竞技场里斗士的问候方式):“拼死的人”向您致敬!

塞内夏尔夫人(进入画面):拉斐尔,您能过来一分钟吗?

大使:哎!

原来是主教来了,他穿着尊严的圣衣,近景。接着稍稍把焦距变远,把已走近主教的塞内夏尔夫人和大使摄入画面。

塞内夏尔夫人(对主教):请允许我向您介绍——米兰达共和国大使拉斐尔·阿科斯塔先生。(转身对大使)这是迪富尔阁下。

主教为了让人做惯例的亲吻,便用他特有的表情庄重地伸出戴着戒指的手。但大使只是象对一般人那样地同他握了握手。

大使(礼貌地):阁下……

主教(也有礼貌地):阁下。

塞内夏尔夫人:别再耽误时间了,我们去餐厅吧,这会儿,您喝点什么?

主教:啊,今天破例,喝点威士忌,只要一点,要加苏打水。

塞内夏尔夫人(对大使):您呢?拉斐尔。

大使:什么也不要,谢谢。

塞内夏尔夫人走了,剩下两个男人,大半身景。主教挽起大使的胳膊,向前走了几步(摄影机向后拉,跟拍),他们走到画面边缘。

主教:很高兴见到您。您知道我们在波哥大有个重要的使命吗?

大使:波哥大在哥伦比亚,阁下。

主教:的确,请您原谅我闹混了。我不了解米兰达共和国,但听说是个很美丽的国家,有安第斯山、大草原……

大使:大草原可是在阿根廷呀!阁下。

主教:啊,您说得有理。草原,那当然了,应当知道这些。最近我看了一本关于拉丁美洲的书,里面有一些你们庄严的古代金字塔的照片……

大使(惊奇地):我们的金字塔?

主教(无动于衷地):是啊!

大使(为难地):唉……我们米兰达没有金字塔。墨西哥和危地马拉有……可是我们国家没有。

主教(装出有些吃惊的样子):您能肯定吗?

大使:绝对肯定。

女仆从他们旁边走过(摄影机跟着她,摇镜头),朝着塞内夏尔夫人走去。

女仆:晚饭准备好了。

女仆走出画面,此时塞内夏尔夫人走到屋子中间。

塞内夏尔夫人(对客人们):是不是请……(所有的人都面向着她)我们可以到餐厅去了,桌子已摆好了。

半全景,所有的人都站起来走向餐厅。

过了片刻,众人都站在餐桌前,中景。他们等着客气的女主人安排每个人的座位。大家的情绪都很好,看上去他们也都饿了。众人静了下来,让主教做饭前的祈祷。随后,都坐了下来,照例相互寒暄了几句。

塞内夏尔夫人坐到主教身旁,近景,她把鹅肝酱递给了主教。

塞内夏尔夫人:主教,请来点儿。

主教:那怎么行,您先来。

塞内夏尔夫人(把盘子递向大使):那么,拉斐尔,请您带个头……

大使(镜头摇向他):如果您一定要这样的话……

大使接过盘子递给德维诺夫人,她夹了菜。这时,门铃响了,所有的人都愣住了。餐桌的中景。

塞内夏尔(奇怪地):谁会在这个时候来呢?

塞内夏尔夫人(画外):罗萨莉,麻烦您去开门。

女仆(画外):就去,夫人。

大门口,中景。女仆开了门,见到一些身穿野战部队军装的军人,转瞬间他们就进入了前厅,在上校的带领下,他们未经邀请又进了餐厅。(摄影机后移跟拍他们,大约有十五个人)他们一起行军礼向在场的人致意,然后上校走到了餐厅当中。

上校:女士们,先生们……晚上好,我希望你们能原谅我们。

在座的人都站了起来,他们对这种打扰颇感意外。塞内夏尔走到上校面前。两个人握手的镜头。

塞内夏尔(不耐烦地):发生了什么事?不是说好我明天等着您吗?

上校:演习提前了一天。

塞内夏尔:可是,上校,您不觉得您来得有点儿突然吗?而我……

上校(打断他的话):我确实感到十分抱歉,但我身不由己呀!

塞内夏尔(指着仍站在餐桌周围观望的客人,怏怏不乐地):今天晚上刚巧我们有客人。

大厅的半全景。

塞内夏尔夫人(走近他们二人,对着上校):我想您还没吃饭吧?

上校(躬身向候):没有,夫人。

塞内夏尔夫人:请听我说……如果能等五分钟,让我去看看能给你们弄点什么吃的东西。现在是不是先喝点什么,并认识一下我的朋友们。……

上校(欠了欠身):不胜荣幸。

塞内夏尔夫人走向主教,低声地和他说着。

塞内夏尔夫人(悄声地),主教,您能不能帮帮忙?我们应把椅子摆得再紧一些……

主教(殷勤地):遵命,夫人……

在厨房里,女仆和厨师又在安排饭菜。塞内夏尔夫人进来,从两个女仆面前走过,她打开冰箱。

塞内夏尔夫人:我们看看……冰箱里还有些什么东西?(从里面取出几盘常备的食品)有香肠、火腿……

在前厅一餐厅,三个士兵背对着摄影机,大半身景,他们散开让上校过去,(摄影机跟拍上校)上校心满意足地吸着烟,他轻轻拢起嘴唇,吸了一口烟。佛罗伦莎站在他旁边,德维诺走近他们。

德维诺(对上校):您来点威士忌吗?要纯马丁尼……还是伏特加?

上校:随您便,都可以。

德维诺:那么就来杯马丁尼?

上校(表示可以):随您……

上校面向正和少校说话的大使(摇移镜头,跟拍这三个人,成大半身景)。

上校(对大使):请相信,我感到很饱歉。

上校小心地把一支烟递给了少校,少校接了过来。

上校(对大使):塞内夏尔先生和去年一样,答应在我们演习时提供住房。我没想到今天晚上他有客人……

少校狠狠地吸了一口烟,又把烟还给上校。

少校(对上校):是墨西哥的?

上校:刚果的。

少校:嗬,真好!

大使:您是步兵军官吗?

上校(有些不高兴地):不是,是骑兵的。

大使:噢,请原谅。

上校手里拿着烟走了,向坐着的德维诺夫人和佛罗伦莎走去。

德维诺夫人:您吸的是什么,上校?

上校(毫不在乎地):大麻。您想试试吗?(上校递给她一支)

德维诺夫人(拒绝着):噢,不,谢谢。

上校又回到大使旁,向他递了一支。

上校:阁下?

大使:我从不吸烟。

在画面的中间,可以看到正副指挥官在互相传着烟吸。

佛罗伦莎(站起来,对在面前的上校):我想吸,我愿意吸。(接过烟)谢谢。

佛罗伦莎吸了一口,两个士兵表情贪婪地走近她,她把烟递给了其中的一个。

稍仰拍,主教拿着几把椅面用粗糙的麦杆做的椅子走进来,中景。塞内夏尔夫人走到他旁边。

塞内夏尔夫人:不是这些椅子!

主教:嗯,好吧!那么我再去找别的椅子……

主教走出画面。塞内夏尔夫人往回走了几步,走到仆人们正在重新准备的两张餐桌中的一张旁边。

塞内夏尔夫人(转过头,招呼着):主教阁下……

主教(画外):夫人?

塞内夏尔夫人:算了,就这样吧……

主教又拿着椅子回来了。

在大厅的另一角,大使和上校坐在长沙发上,离德维诺夫妇很近。

大使:我从来都不信军队也会吸这玩艺。

在画面的中间位置上,副官们同佛罗伦莎一边闲谈,一边吸烟。

大使:比如在我们的国家里,对这类事就管得很严。

上校(满不在乎地):您是知道的,大麻算不了什么!

德维诺:我不这么看。抽上大麻,就会一发不可收拾……我可是害怕毒品!

大使:我也这么认为。最近六千名美国海军由于吸毒而被勒令退役。

主教走进画面,大使要给他让座。

大使:阁下!

主教(谢绝):不,不,别客气。

大使:我愿意……

尽管主教再三推让,大使仍站了起来。但主教坐到了沙发上靠近上校的那一头。大使又坐回原处。

主教:您真太客气了,谢谢。

向长沙发的位置变焦距,上校坐在主教和大使中间。

上校(接着讲):大麻不能算是一种毒品。比如,你们看看在越南发生的事,从将军到普通士兵全都吸大麻。

德维诺夫人的近景。

德维诺夫人:可结果是,每个星期至少有一次是轰炸自己的部队。

上校、主教和大使坐在长沙发上的广角大半身景。可以看到德维诺夫妇坐在他们的侧面。

上校:您弄错了,夫人。如果轰炸了自己的部队,那他们必有原因。

向上校和主教变焦距。

主教:另外,你们应该还记得在1914年的战争中,竟让法国士兵每天喝三升酒的事。

上校(咂了咂嘴):噢,我认为您言过其实了,阁下。

主教:何止如此,尽管喝了三升酒,还是出现了许多逃跑的情况。这些倒霉的家伙让法国宪兵用机枪扫射死,死者不计其数。

上校:我从来没听到过有这样的事!

摇镜头,主要拍摄走过来的塞内夏尔夫人。

主教(画外):但是,众所周知,这是历史事实。甚至有人传说,类似事情还出在凡尔登,出在……

塞内夏尔夫人:我看咱们可以入席了。(她的近景)我们得挤着点坐,但都能坐下。(焦距变远,拍进上校站在她的身边)很显然,菜的量少了点……但是还有鸡蛋、火腿、奶酪。

上校:我保证照吃不误,可我觉得有些不好意思……

塞内夏尔夫人:请吧……

所有的人都向(广角中景)餐厅走去。那里,在原来的餐桌旁,又为副官们放了一张桌子。

塞内夏尔夫人:请大家就座吧!

大家都坐下了。除了上校和少校之外,军人们都围坐在同一张桌子旁。上校、少校和“老百姓们”围坐在另一张桌子旁。客人们肩并肩地挤在一起。塞内夏尔夫人端起一盘鹅肝酱,近景。

塞内夏尔夫人:上校,来点鹅肝酱?(镜头摇向上校)

上校:太好了!

塞内夏尔夫人(她的镜头):让我给您夹点菜吗?

上校(他的镜头,他把自己的盘子递了过去):谢谢。

塞内夏尔夫人:要演习很长时间吗?

上校(画外):一周左右。

最后一句话与门口的镜头连接在一起。身穿战斗服装的军士走了进来。一个士兵跟在他身旁,他们进入画面,并向众人致意。

上校(画外):哎,不!

中景:军士向前走,站到上校旁边。

军士:上校,总参谋部给您的电函。

军士在上校面前双脚一碰,向上校致敬。(不断传来客人们谈话的轻微嘈杂之声)

军士:上校……

上校(有些发怒):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军士递给上校一份密封函件,上校接过来打开看。

上校(对客人):请你们原谅……

塞内夏尔夫人:不必客气。

上校(看完函件后):真是活见鬼!(好象不太高兴)绿色部队在规定的时间之前发动了进攻。

塞内夏尔夫人:出了什么事?

上校:我们必须立即出发。

塞内夏尔夫人:噢!可是……你们什么也没吃呀!

上校:我很抱歉,夫人。可是,军令如山呀!(站起来)女士们,先生们……(对士兵)小伙子们,我们走吧!

所有的人都站起来了,军士过来。

军士:上校!

上校:什么事?

军士在他耳边轻声耳语,突然整个房间里被好象期待着什么似的沉寂所笼罩。

上校:嗯,好极了!(对在座的人)军士想给诸位讲述他做的一个亲切的梦。

众人都回到了各自的座位上,除了军士之外,大家都感到很莫名其妙。每个人都怀着极大的兴趣准备听军士的梦。

上校(对军士):我们听您讲。

军士的中近景。随着他的讲话,焦距变近。

军士:上星期我做了个梦……梦见黄昏时,我沿着一条两旁都摆满了商品的街道散步。

插入军士的梦。闪回镜头中出现影片《爱情与死亡》的画面。

10.大街。军士、商店。内景和外景,黄昏。

一条黑黢黢的大街展现在面前。远处的楼房模糊不清。穿着便装的军士,中景,他朝着摄影机安闲地走来。画外响起了钟声。军士继续向前走,取他很近的景(大半身景)。摄影机后拉。整条大街上没有一辆车,好似空无一人。

突然,军士遇到了个年轻人,于是他停下来。两个人的中近景。他们为这次相遇感到惊奇,两个人的脸色都十分苍白。

朋友:您在这儿干什么?

军士:您呢?

朋友:我?我住在这里。

军士:在这儿住很久了吗?

朋友(停了一会儿):住在这儿六年多了。您呢?

钟声不断地响着。军士往前走了二三步(成近景),又往后退了二三步,站在年轻人旁边。

军士:可是,您怎么了?您的脸色特别惨白。

朋友:您呢?要是您能瞧瞧自己的话!

军士:您身上有股土腥味。

朋友:您也是这样。

军士:您要在这里住很久吗?

朋友:我老呆在这里。

两个人在街上肩并肩地默默地朝前走。(摄影机跟拍)大街被黑暗吞蚀了。突然,青年停下来,军士也站住了。

朋友:请您在这儿等我一分钟,我得买点东西。

军士:我等您。

青年离开军士,朝着更黑暗的门廊(或是商店)走去,出画。(注6)

军士孤零零地站了一会儿,这时,另一个青年走近了他。这个年轻人的脸色也象前一个人那么苍白。(二人的中近景)不停地传来凄凉的钟声。

第二个朋友:喂,早上好!

军士:早上好!

第二个朋友:请告诉我,刚才您是不是和拉米雷斯在一起?

军士:是的。

第二个朋友:是他吗?您能肯定吗?

军士:是他。

第二个朋友:您不知道拉米雷斯六年前就死了吗?

军士立即想起来了。

军士:是啊……您说得对。怎么可能呢?

第二个朋友:我不知道。

军士:我碰到他时……觉得很吃惊。他对我说,他住在这里……(想了想)现在我可想起来了……他死了好长时间了。

第二个朋友垂下了头。军士指了指第一个朋友进去的商店(在画外)。

军士:他走进那里边去了。我去叫他,您等我一分钟。

军士转身走出画面。

一个女青年从另一个商店出来,直接走向军士,中景。她全身披着白纱。军士认出了她,为她的出现所震动,他惊呆了。女青年缓缓地走近了他,她也认出了他。钟声仍在响着。

军士:是你?

女青年:是的,是我。你认出我了吗?

军士:怎么会认不出你呢?

女青年:你可能把我忘了。

军士:把你忘了?(拉起她的手,拥抱她)每当我想和你说话时,你就离开我,拒绝我。你不记得了吗?

女青年:对了,我想起来了。

二人异常激动地相互着着。(两人的中近景,偏向军士一方)

军士:最后一次见面时你转到了河滩……现在我在这里遇到了你,你来到了我身边。你为什么这么久才来找我?

二人的近景,偏向姑娘一方。

女青年:我不知道,我很想再见到你。我在那黑暗的人群中找你……我自从到了这儿,就一直在找你。

他拥抱她。

军士:什么也不能把我们再分开!

插入一闪即逝的回忆镜头:从高处拍摄裹尸单子包着一个人体,胸前挂着耶稣受难像。军士站在一侧低头瞧着尸体。

镜头文回到两个人站在阴暗的街道上。(大半身景)

女青年:什么也不能!

军士:三分钟之前我遇到了一位老朋友,请你稍等我一会儿,我去找他。我希望你们也认识一下。

女青年:我等你。

他直奔商店。她独自在寂静无人、黑乎乎的街道上一动不动地等着。(注7)

军士走进商店。(已是晚上,中景)他四下里寻找着,顺着门厅走,通过此处可看到宽阔的台阶。

军士:拉米雷斯,拉米雷斯……

无人应声。军曹在离开这里前,在这个被人遗忘的地方溜达。一盏小灯(灯光十分幽暗,这是为纪念死者而点燃的“长明灯”)在一个角落里亮着。旁边放着一束枯萎的花。这里象是一座被废弃的小教堂。军士走了出去。

大街空荡荡的,完全陷入了黑暗的笼罩之中。女青年和第二个朋友消失了。军士环顾四周,仍在寻找着(他的近景)。他走着,孤独一人,泪珠顺着他的面颊滴下来。

军士:妈妈,你在哪儿?我在黑暗中寻找你……妈妈?……(他走出画面)

梦结束了。

11.镜头重新回到塞内夏尔夫妇家里。内景和外景。夜晚。

穿着战斗军装的军士的近景。焦距变远拍其他进餐的客人和军人的半全景。大家都坐在桌子周围,聚精会神地听军士的讲述。仆人依内斯在他们后边,她情绪很激动。霎时间,整个房间沉静无声。

军士:我不断地找寻我的母亲,可是大街上到处漆黑一团,没有任何人理我。

镜头移拍客人们,最后拍佛罗伦莎、少校和德维诺夫人的大半身景。

少校:您是否再讲讲火车上的梦?

佛罗伦莎(几乎高兴得快要跳起来):噢!好!好!好!

稍俯拍成大厅的全景。

上校:啊,不,不行。……我们没时间了。火车上的梦改天再讲吧。(站起来,吻德维诺夫人的手)我们出发了,尊贵的夫人。女士们,先生们……

所有的军人都站了起来,敬礼之后在塞内夏尔的陪同下走了出去。客人们各自留在原来的位置上。

住宅外,军人们下了台阶。镜头跟拍他们走到等候他们的卡车和汽车旁。汽车马达的嘈杂声。高级军官们乘上吉普车,汽车起动后消失在夜幕中。

住宅内。主教围着餐桌转来转去的大半身景。其他人依然坐在餐桌旁。

客人们都默默无语。当主教用沉重的语调胸有成竹地发表议论时,镜头摇向主教。

主教:当拉萨罗从阴间回来时,几乎没有留下什么记忆。

突然响起了轰鸣的声音,一声大炮的巨响伴随着步枪的射击声。

德维诺夫人:这是怎么回事?

塞内夏尔:是演习开始了。真希望离房子远一点。

塞内夏尔夫人(站起来):我去准备点热的东西。

又是一声炮响。

主教和客人们又坐到一起。塞内夏尔夫人走向厨房。

厨房里。当夫人进来时,仆人们正在为客人们准备冲咖啡的热水。夫人在托盘上放了几个茶杯和糖罐。突然又听到了门铃声。

塞内夏尔夫人:依内斯,去开门。我来冲咖啡。

炮声继续响着,厨房里一些轻巧的用具被震得抖动着。(注8)

门口的中景:上校出现了。

上校:晚上好。我又回来了。(镜头跟拍他走近客人们围坐的餐桌旁)不,别动,你们请坐吧!

大家都已经站了起来,茫然不知所措。然后,又都坐下。只有塞内夏尔依然站着。

上校:我希望这些轰鸣声没有打扰你们。

塞内夏尔:没有打扰,当然没有。这是完全正常的。

上校:这是炮兵在做准备,骑兵要过二十分钟左右才开始进攻。

大使:我明白。

上校(对塞内夏尔):塞内夏尔夫人不在吗?

塞内夏尔夫人端着托盘和盛咖啡的茶具走进大厅,中景。仆人跟在她的后面。

塞内夏尔夫人:啊,上校!是您呀!喝点咖啡吗?

镜头跟着塞内夏尔夫人,她把托盘交给了女仆,走过去,面对餐桌,半全景。

上校:不了,不了,谢谢,我没工夫……(强调)不了。我来是想让大家知道,我感到十分抱歉。夫人,如果您肯接受,当然是和您的朋友们一起,到我家吃晚饭的话,我将感到荣幸。要是定在下星期五可以吗?

塞内夏尔夫人:星期五?

上校:等到演习结束以后。

仆人走进画面,把放着咖啡壶的托盘放到桌上。

塞内夏尔夫人:很好……如果我的朋友们没意见的话。

她同客人们交换了下眼色,他们一致点头表示赞同。

上校:太好了,我希望主教大人也能赏光,我会为此而感到荣幸。

主教:荣幸的是我。

上校:这么说下星期五我恭候诸位了。我的夫人会很高兴认识大家的。

镜头跟拍上校走向门口,然后他又在门口停住,好象遗忘了什么似的。他转过身对着在座的人。

上校:啊……我家住在公园街十七号。

八、上校家的晚宴落空和话剧演出

12.上校的住宅。外景(街道)和内景,晚上。

画面上出现“公园街”路牌的近景之时,还可以听到上个场景的最后一句话。摇镜头至街道,两辆汽车刚刚停在马路边,成前景。这是大使和德维诺的汽车。大使的司机下车,脱下帽子,打开了后门。主教(身着圣衣)走出来,接着是大使和佛罗伦莎。可以看到在车子的后面,塞内夏尔夫妇和德维诺夫妇也正下车。他们在闲扯,但听不清在讲什么。众人四下张望。

德维诺:是这儿。

人们穿过大街(摇镜头),进入一座老式的住宅。

在住宅内部。餐厅的中景石餐厅里放着一张可坐十个人的餐桌,桌上放着点燃的蜡烛。只有一个仆人戴着手套,呆板地站在屋门口。在这间宽敞的屋子里,摆设着古色古香的家具和许多小工艺品。在一面墙上还挂着收藏的各类兵器。客人们走进餐厅。

仆人:主人马上就来。

客人们在豪华的房间里各自就便。

一张靠墙的小桌子上放着用玻璃罩盖着的拿破仑的两角帽,近景。标签写着:“瓦格兰战役之时拿破仑戴的帽子”。摇镜头至主教,他弯腰看标签,并大声念着。与此同时(焦距迅速地稍变远),可以看见塞内夏尔准备拿起玻璃罩。

主教(读着):瓦格兰战役之时拿破仑戴的帽子。

塞内夏尔(同时):啊!让我瞧瞧。

塞内夏尔拿出了帽子,并把它戴在头上。

主教(看着他):噢!

塞内夏尔(扮了个鬼脸):我感到,在复仇之时您是毫无愧色的。

塞内夏尔把帽子戴到主教的头上,而且大小正合适。塞内夏尔夫人走近他们。

塞内夏尔夫人(对丈夫):亨利,你真俗气!

大家看到这个拿破仑式的主教时,不禁大笑起来。

塞内夏尔:您瞧,我说过的,他戴上非常好。

主教(摘下帽子):您真象个大孩子!

塞内夏尔(不好意思地):对不起。

主教走出画面。塞内夏尔把帽子放回原处,他的夫人依然在笑。

佛罗伦莎观看着墙壁上挂着的兵器,大半身景。她仔细地打量这些兵器,然后抚摸着一把战刀。

德维诺(画外):您想再来点吗?

德维诺夫人(画外):不要了,谢谢。

德维诺(画外):来点苏打水?

德维诺夫人(画外):不要了,谢谢。

德维诺(画外):噢!

大使(画外):为你们的健康!

德维诺(画外):拉斐尔,为您的健康!

镜头跟拍佛罗伦莎,她走近正在干杯的人群。她也拿起一杯酒喝了起来。大使在呷了一口酒后,作了个怪样。随后,他也象他的朋友们一样,皱起了眉头。

大使:这是威士忌吗?

德维诺:瓶子上的标签写的是。

大使:与其说是威士忌,还不如说象可乐的味道。

德维诺夫人(尝了尝):是可乐的味道。

德维诺(叹息着):好了,如果上校的饭和他的饮料是同一个水平的话,那我们可真亏了。

餐厅门口的中景:一个仆人用托盘盛着两只烧鸡走进来。摄影机跟拍他至餐桌旁。客人们已经就座,他们在谈论着。除了主人还未到外,所有的人都到了。谈话声很远,几乎什么也听不清。

德维诺:我真想知道新教徒的教会在想些什么?

塞内夏尔夫人:西蒙内,他对这些可是从来不感兴趣的。

德维诺夫人:啊,是的……这酒太贵了。

塞内夏尔夫人:一点儿不贵。

镜头继续跟拍手里端着鸡的仆人,他连人带盘子撞到了佛罗伦莎的椅子背上。两只鸡掉到地上,向前滚着,几乎滚到了地毯边上,近景。鸡在地上静静地滚动着,象是空膛的,又象是用纸糊的。仆人弯下身,把鸡捡起来,放在托盘上。(向上摇镜头)然后,他欠欠身,郑重其事地把盘子放到桌子当中。当仆人要离开餐厅时,客人们交换着惊奇的目光。

佛罗伦莎气呼呼地拿起一只鸡递给了塞内夏尔。塞内夏尔一瞧,果然是只假鸡。

塞内夏尔:这是在开什么玩笑?

此刻屋子里的灯光变得更亮了,同时传来一种轻微的声音,这声响象是由隔壁的屋里传来的,好象是有人在用脚跺地板。客人们极为惊异地相互看着。随即听到接连三下清晰的敲击声。这声音酷似古代宫廷中,在演出戏剧之前惯用的通知开幕的暗号。佛罗伦莎回过头来,发现在她的身后有一块很大的红丝绒幕布。第三下敲击声刚落,幕布(如同一幅大帘慢遮挡住用布糊成的整扇墙)突然打开。可以看清装在地上的明亮的脚灯和提词员的藏身之处。再往下看,竟是一座坐满了全神贯注的观众的剧场。

镜头反拍:塞内夏尔夫人不知所措地站起来。中景:在座的客人们发现他们竟然置身于灯火辉煌的剧院的舞台上,他们围坐的桌子就摆在舞台的中央。他们相互望着,感到蒙头转向。只有主教(背对着观众坐在那里)似乎什么也没发觉。塞内夏尔夫人和德维诺夫人匆忙离开舞台。

躲在暗处的提词员的近景:他手里拿着台本并开始提示第一句话,好让演员们开始表演。

提词员(悄声而小心地):为了试试您的勇气,邀请了修道院院长的幽灵和您共进晚餐。

主教依旧坐在那里,大半身景。

主教(机械地):为了试试您的勇气,邀请……和您共进晚餐。

突然,他明白了所处的环境,他一回头看到了画外的提词员以及观众。他惶恐地住了嘴,然后跟着佛罗伦莎站了起来,二人从幕中走了出去。从大厅里传出越来越响的议论声。感到不安的提词员的近景。

提词员(低声):为了让您相信他已经出席了这个宴会……

塞内夏尔(大汗淋漓,近景):天哪,我在这儿干什么呢?

提词员(近景):您用麻醉剂使我们入睡……

大厅里喧闹的观众,全景。一些人站起来,另一些人使劲地吹口哨、喊叫。

塞内夏尔的近景,他越慌乱就越冒汗。

塞内夏尔(不安地):我不懂您的台词。

大厅的全景,观众在喊叫、责骂、吹口哨、骚动着。

13.塞内夏尔失妇的起居室。内景,夜晚。

塞内夏尔平躺在沙发上,近景,他猛地一惊,醒了。焦距变远,成为他的大半身景。有人在画外弹钢琴。塞内夏尔衣冠楚楚,象是准备外出。他站起来,趔趄了一下,走向壁炉(摇镜头,拍他成中景)。他的夫人坐在扶手软椅上,她已经觉察到了他的慌乱。

塞内夏尔夫人:出了什么事?

塞内夏尔:啊,没什么,做了个荒唐的梦。我梦见我们在上校家里吃晚饭时,突然发现我们竟是在一个剧场的舞台上。

塞内夏尔夫人:是吗?

电话的铃声响了。摇镜头跟拍塞内夏尔成前景。他走过去,拿起听筒,为了舒适,便坐在椅子扶手上接电话。

塞内夏尔:喂,是的,晚上好。(吃惊地)什么?

14.上校家的餐厅。内景,晚上。

来电话的人是德维诺。他站着,背对摄影机,手拿听筒在讲话,大半身景。从一面镜子里可以看到客人们所在的房间的一部分。

德维诺:你们在干什么呢?……可是我们在等着你们呢!我们在上校的家里。

他转过身面对着摄影机,几位客人走了过去。

德维诺:哎……我们真担心,怕你们遇到什么倒霉的事。

塞内夏尔的家。塞内夏尔在前厅接电话,大半身景。

塞内夏尔(慌张地):没有,没有……我们就去……我……我睡着了。我们马上就到。(他挂上了电话)

塞内夏尔(对他的妻子):你看,人家等着我们呢!

塞内夏尔夫人: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们迅速地走出了大门(注9)。

上校的家里:佛罗伦莎戴着拿破仑的帽子,大半身景。德维诺夫人笑着走进画面,站在她的身边。佛罗伦莎对着摄影机走来(摄影机拉拍)。

佛罗伦莎(对大使):拉斐尔,您瞧,我戴上怎么样?

大使:真晦气!这帽子有点女人气。

佛罗伦莎摘下帽子,把它放回原处。

摄影机拍摄挤满了客人的房间的另一侧。在客人中大部分是穿军服的军官和他们的夫人。这些人在喝饮料、吸烟、闲聊。

上校夫人:噢,阁下,您相信这是拿破仑戴过的帽子吗?

德维诺夫人(走进画面,靠近上校夫人):拿破仑在瓦格兰战役中戴过的象这样的二角帽,我在法国已经见到三顶了。

上校夫人:真使我吃惊……(对大使)再来点威士忌吗?阁下。

大使:噢,谢谢。

上校夫人(转向佛罗伦莎):对不起。

镜头跟拍上校夫人,她在人群中穿梭而过,想走近正和一个女青年聊天的德维诺。可以看到主教在旁边。

上校夫人(以殷勤的女主人身份):亲爱的朋友,再来点波尔多酒吗?

德维诺:不了,谢谢,亲爱的夫人。我这儿还有呢!

镜头继续跟拍上校夫人,她在人群中穿来走去。她看到主教正和一个军官讨论着什么。

门铃响了。上校夫人急步赶到门口。她开门请塞内夏尔夫妇进来,中景。

上校夫人(表示欢迎):亲爱的朋友,真高兴见到你们。我们已经有些着急了……

上校夫人和塞内夏尔夫妇的大半身景。塞内夏尔吻了吻女主人的手。

塞内夏尔:尊敬的夫人,我很抱歉,这都怨我。

上校夫人:噢,没关系。(对塞内夏尔夫人)晚上好,请坐下吧。(他们对着镜头走)喝点什么吗?

塞内夏尔: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来点威士忌。

上校夫人:您呢?夫人。

塞内夏尔夫人:来一点波尔多红酒。

镜头跟拍上校夫人,她从女仆端着的托盘里拿过两个杯子。

上校夫人:希望您能满意。这是一种陈年的波尔多红酒。噢,请吧……

上校夫人目光转向大使,大使走过来吻塞内夏尔夫人的脸颊。塞内夏尔夫人准备亲吻走过来的德维诺夫人。

大厅里坐满了兴致勃勃的客人,全景。(三十多人)然后拍摄在人群中的塞内夏尔和大使的大半身景。

塞内夏尔:晚上好!

大使:晚上好。

塞内夏尔:您得到从米兰达来的消息吗?

二人对着摄影机向前走,然后停住。

大使:啊,收到了……

塞内夏尔: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塞内夏尔夫人走近他们。

大使:非常好,一切正常。

塞内夏尔:那……游击队员呢?

大使(开心地):还剩几个,他们已经成了我们的民间艺术品。

他们站在放满饮料、鱼子酱和其他开胃食品的桌子前。他们面前还摆着长沙发。

德维诺夫人和塞内夏尔夫人嘴里嚼着东西,站在两个男人身旁。可以看到佛罗伦莎在他们身后。

塞内夏尔夫人(对大使):听说贵国政府同大学生有些矛盾。

大使:当然,大学生们年青,需要的时候,也可以让他们闹一闹。

在放满丰盛的开胃品和冷盘的餐桌旁,几个主要人物的中近景。

德维诺夫人(对大使):您怎么……(在遇到塞内夏尔的目光后,她立即改口)对不起,您的政府能容忍他们吗?

德维诺夫人拿起一瓶香槟,斟了一杯。

大使:您知道吗?和您想的相反,我们并不反对大学生。但是,当您在一间到处是苍蝇的屋子里时,您怎么办呢?(拿起一把叉子)您拿起苍蝇拍子……拍!……拍!(用叉子在手掌上拍着)。

德维诺夫人(感慨地):把苍蝇都消灭了!……(饮了一口酒)

大使:噢,请稍候一会儿。

大使离开他们,他走到正和一位军官谈话的主教旁边。(三个人的大半身景)

中校(对大使):我不了解贵国,阁下,但我听说很美。

大使:确实很美丽。

中校:显而易见你们那儿并不象这里,既没有鱼子酱,也没有香槟酒。

大使:是没有,但是我们有和这里一样珍贵的东西,虽然还不是最好的。(大使掩饰着,他不想就这个问题再谈下去)请原谅。

大使放下杯子,走向主教,然后二人继续往前走。大使从他的烟盒里拿出一支烟。上校夫人从这里穿过,她边说边走出画面。

上校夫人(对大使,画外):传说是真的吗?……在米兰达有些地区还极端贫穷?

主教(和大使朝前走):噢,阁下,我难以置信,贫富悬殊竟在日益扩大……

大使(镇定自若地):绝非如此,他们骗了您。

主教:噢!

大使:我们国家的经济在全面发展,一些数字完全证明了这一点。

主教(怀疑地):噢!噢!

大使(强压着火气):对不起。(走开了)。

主教:请便。

只剩下主教挨着上校夫人。镜头拍摄在一旁吸烟的少校。大使走近少校,少校发现后转向他。

少校:对不起,阁下,我听说您在谈论贵国的事。

二人向摄影机走来。(摄影机向后移)

少校:管理机关受贿吗?我对这些问题颇感兴趣。

大使(佯装没听懂少校的话):您说什么?

两个人的近景。

少校:是这样,比如,我听说在贵国收买一名法官或警察是常有的事。

大使:以前可能有过这种事,他们在一些事情上滥用职权,其实这种情况在世界上比比皆是……但今天我们实行了真正的民主,不存在贿赂了……(注10)

大使急忙结束了这场要牵连别人的谈话。

大使:对不起……

大使机敏地脱身了,他和德维诺夫人呆在一起。两个人的近景,他们在窃窃私语。

大使:看来我不适合呆在这里。

德维诺夫人:出了什么事了?

大使:没什么,以后我再和你讲。明天见。

大使穿过大厅,到了门口。他小心翼翼地要走出去,就在此时,上校夫人出现了(背对摄影机),她向大使。

上校夫人:阁下……(大使站住)噢!您要走了?

大使:当然不,夫人,为什么呢?

上校夫人:正巧,我的丈夫想和您谈谈。

上校身穿便装,胸前佩戴着两枚勋章,走过来。三个人的大半身景。

上校:亲爱的朋友,我很高兴为您的健康干一杯。

大使:很荣幸,上校。

二人走近端着托盘的男仆,托盘上放满了饮料。上校拿起一杯香槟酒,递给大使。

大使:谢谢。

上校又拿起了一杯香槟酒,举杯相祝。

上校:为您的健康!

大使:为您的健康!

两人干杯后把杯子放下,他们并肩而行。

上校:贵国这几天颇引人注目,至少在我们这里是如此。我读到米兰达的凶杀案已达到了世界纪录。是真的吗?

大使:不是,上校。您弄错了。

上校(坚持己见):不可能错。好象是为了一点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就行凶杀人……毫无根据的……据统计……每天至少死三十人。

大使(被激怒了):不对,上校……我认为您是想侮辱我。

上校:我?……无论如何也不是这个意思。我说的都是我了解的,这些是我最近从一份正式的报告中看到的。

大使:您所讲的是令人怀疑的。

上校:不,我再说一遍,我十分清楚我所讲的事情。

大使:假如我不是您请来做客的话,我要叫您为此向我赔礼道歉。

上校:我过去并不知道,这种绅士派头在不开化的地区也流行。

大使:先生,您刚才侮辱了尊严的米兰达共和国。

上校:无论是您还是米兰达共和国,对我都无关紧要。

大使:我看你们整个军队都污秽不堪!

上校打了大使一个耳光。片刻的沉默,在座的人都呆若木鸡。

大使抚摸了一下被打的面颊。这时,上校离开大使,走到桌子旁。上校夫人和主教立即走过来。

上校夫人:我真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主教:冷静些,上校。我请求您。

上校拿起了一杯酒,喝了一口。

塞内夏尔(走近上校):大使是个和蔼可亲的人。这种事把我弄糊涂了。

大厅的全景,大使、佛罗伦莎和德维诺站在后景,其他人和上校站在前景。

上校:啊!大使是个卑鄙小人,对他这种人就该如此。(又饮酒)

塞内夏尔:可是……我认为这是让人难以相信的。这是个误会。

塞内夏尔夫人穿过大厅,走近大使。

主教:行了,行了,都冷静点!上校,对我们讲讲,发生了什么事?

德维诺夫人和塞内夏尔夫人(背对摄影机)面对大使的近景。

塞内夏尔夫人:算了吧!这不是什么了不起的事。

镜头摇拍大使,他以一种比上校更为高傲的神态离开了两位夫人。

大使:对不起。

他向前走了两步,把手悄悄放到上衣的里兜,掏出一支左轮手枪的近景。向上摇镜头拍大使的脸。

大使(叫着):上校!

大厅的全景。上校转过身,大使对他连开三枪。上校摇晃着,在主教的搀扶下倒下去。大厅里乱成一团。

15.德维诺夫妇的卧室。内景,白天。

上一组镜头中止后,突然闪出德维诺身穿睡衣,躺在自己床上的近景。他被吓醒了。焦距变远,直至拍出卧室的详貌:一张上面亮着灯的床头柜把德维诺的床和她妻子的床隔开。德维诺夫人也躺在床上。(二人的大半身景)

德维诺夫人(安祥地):你怎么啦?

德维诺(微微抬了下身):我梦见……先梦见塞内夏尔,他做梦梦见我们大家在一个剧场……后来又梦见我们应邀去上校的家……上校同拉斐尔打起来了!

德维诺夫人:噢,你真傻!……算了,睡吧。安静一下,睡吧!

德维诺又躺下,闭上了眼睛。他的妻子合上了正在看的书,关了灯。

九、影片中的主要人物第二次顺着公路漫无目的地向前走

16.公路。外景,白天。

稍俯拍公路的柏油路面,成近景。向上摇镜头从公路当中拍,公路一直伸向远方。这里没有人居住的迹象:没有楼房,没有常见的宣传广告,是无人的旷野。这条公路好象就是以前镜头中出现的那条公路。

突然,他们从摄影机所在之处进入了画面。首先是德维诺,接着是他的妻子。稍后是佛罗伦莎。然后,大使和塞内夏尔也走进画面。忽然,塞内夏尔停了下来,蹲着系鞋带。落在后面的塞内夏尔夫人赶上了他,两个人快速地朝前赶,想追上其他的人。

下一个镜头,迎面拍这群人(摄影机拉拍、跟拍人群,成大半身景)。德维诺夫人手里拿着一小束花,他们不断朝前走,在走出画面之前成近景。摇镜头结束这一组短镜头。就象开始时一样,稍稍俯拍公路的路面。

十、在塞内夏尔家中,由于警察的干扰,晚饭没吃成,还发生了其他事情

17.塞内夏尔失妇的住宅。外景(花园),白天。

灿烂的阳光照耀着花坛,近景,鸟儿在鸣叫。摇拍穿着花匠工装的主教正在花坛中爬着,修整花坛。身着长裤和衬衫的塞内夏尔夫人从甬道上走过来。

塞内夏尔夫人:早上好!阁下。

主教摘下草帽表示向候。塞内夏尔夫人停住了脚。

主教:早上好!夫人。

她环顾四周,象是对花园的管理颇为满意。

塞内夏尔夫人:花开得真好!这花园从来没有象今天管理得这么好。

主教(欠了欠身):您真是和蔼可亲,夫人。我会尽力把它搞好的。

塞内夏尔夫人:顺便告诉您,我们今天要请客人吃晚饭,我想请您也参加。

主教(走过来):我很想参加,但是,我还有很多事要做……

塞内夏尔夫人:您要能来,我真是高兴极了!……您也知道,我们在一起就象一家人似的。(两个人的大半身景)您尽量来吧!

主教:我尽快把事情办完,就去参加你们的聚会。我一定来。

塞内夏尔夫人:太好了!

主教:如果您同意的话,我想在门口两边栽上两行绣球花。

塞内夏尔夫人:我同意。

主教:您想来看看吗?我请求您来看看。

塞内夏尔夫人:好吧!

他们走出画面上。

稍俯拍花园门口铁栅栏,中景。栅栏开着,可以看见一辆马拉的破车赶了过来,在门口停下,一个农妇下了车。在此同时,主教和塞内夏尔夫人出现在画面上。主教指着靠门口的花坛。

主教:您看,我提议在两边栽上绣球花,一定很好看。

主教走近铁栅栏,想更仔细地向塞内夏尔夫人解释他的设想。(塞内夏尔夫人已不在画面里)农妇手里提着个篮子,走近主教,二人的大半身景。

农妇:早上好,先生……

主教:您有什么事?

农妇:在附近什么地方可以找到一个神父?

塞内夏尔夫人来到他们旁边。(三个人的大半身景)

塞内夏尔夫人:神父?……噢,您应该到教堂去找。

主教(吃惊地):怎么了,夫人?我呢?……我是主教呀!

塞内夏尔夫人(笑了笑,借以掩饰自己的疏忽):噢……

农妇:请您去赦免一个濒死的老人的罪过。

主教:噢,请稍等一下……我马上就来。

主教匆忙地走出画面,剩下两个女人。摄影机对着她俩,焦距稍变。

塞内夏尔夫人:是怎么回事呀?

农妇:是一位上了年纪的人,他特别穷,住在附近的庄园里。他以前当过花匠,现在病得很重……

塞内夏尔夫人:可他急需的是位医生呀!

农妇:他不愿意,他说不值得。他需要的是请位神父。

塞内夏尔夫人:好吧。您在这儿等着。

塞内夏尔夫人走出画面。农妇缓缓地走到那辆破车旁,等着主教。

18.庄园。外景和内景(粮仓),白天。

几分钟后。看到一个农庄的大院里有几幢虽未倒塌但已破落不堪的房子。在院子中间不远处,停着一台拖拉机和一辆运货的卡车。农夫赶着破旧的马车回来了。农妇和主教(后者穿着圣衣)面对面地坐在车上。马车停下来,成中景。农妇和主教先后下了车。马发出了嘶叫声。

农妇用手指了指一所房子,主教随着她朝着那个方向走去(摄影机横移跟拍他们)。两个人在一座看上去象粮仓的门前停住了。画外传来了马达的轰隆声……随即又停止了。

在进门之前,农妇用胳膊拦住了主教(两个人的大半身景,但农妇在画面上占的比例大一些)。

农妇:我想先和您说几句……

主教(放松了一下):您说吧,我的孩子……

农妇:我想说的是,我根本就不爱耶稣基督。

主教:噢!

农妇:我从小就憎恶他。

主教(抓住了农妇的肩膀):什么?一个这么仁慈、这么亲切的上帝……您怎么能这样呢?

农妇:您想知道为什么吗?

稍顿,主教转向庄园大门,随后他又盯着农妇。

主教:您听着……我先去看看那个病人,回头我找您,您再说给我听。

主教象慈父似地抚摸了一下农妇的脸颊,随后,转过身去。他摘下帽子,走了进去。

主教进门,映入眼帘的是个极为阴暗的大库房,他随手关上了门。

库房里乱七八糟,根本无法接待客人。到处都堆放着生产工具和各种物品。在前景中,堆放着几麻袋土豆。主教小心翼翼地朝前走,走到了躺在简陋床上的枯瘦老人面前。老人显然病得很重,他身上盖了条打着补丁的破毯子,一只干瘦的胳膊露在毯子外面。床边的床头柜上放着一个小的圣母雕像和一张照片。主教放下帽子,双手相合站在床前。

主教:是您要请位神父吗?我来了。我给您带来了主的帮助,您愿意忏悔吗?

老人(临终前的喘息):是的……我仟悔。

主教亲切地拍了拍老人的肩膀,然后走到放在老人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焦距变近,成两个人的近景。

主教:我在听着,讲出您的罪过吧!

老人:神父……很久以前……我犯了罪……我杀死了一男一女。

主教,他们是谁呀?

老人:是我的东家……我把他们俩杀死了……他俩待我又凶又狠!(用手指着床头柜上的圣像及照片)您瞧……那张照片……就是他们夫妻俩。

主教伸出手,拿过了照片。

老人:在男人背后那个拿耙子的人就是我。我过去是花匠……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

插入照片的镜头(照片是黑白的),由于年代久远,照片变得有点发黄了。从照片上看到,夫妇俩站在花园里,他们的前面有个拿着环箍的小孩;在他们身后,半隐在灌木丛中的是拿着耙子的花匠。

主教(画外):前边这个孩子……您认识吗?

老人(画外):是他们的儿子。

主教成近景,老人在他的侧面。

主教:是的,那就是我。

老人以极端惊骇的表情看着主教。迪富尔主教又接着讲起来,尽管他愤怒、难过,但他并没有因为激动而改变声调。

主教:我想起这张照片了……以前我时常见到它。您杀害的那两个人就是我的父亲和母亲。可人们一直也不知道谁是凶手。

镜头反拍,稍俯,老人很近的景。主教在他旁边。

老人:就是我……他们待我就象畜牲……他是个野兽,她、她……

两个人的近景。主教把他冰凉的手放在过分激动、而又快要死的老人发烫的前额上。

主教:安静点!……(暂短的沉默,主教俯身向老人)在您去见上帝之前,您愿意我宽恕您吗?

老人:噢,是的……怜悯我吧!

主教把照片放回原处。远处传来小鸟的鸣叫声。

主教:上帝,以您无限的慈悲,原谅那些十恶不赦的罪人吧!您已经看到,上帝把我们俩拉到了一起这个事实了吧!闭上您的眼睛吧!默默地祷告吧!(二人把手合在一起,表示在祈祷)愿我们的主、耶稣基督宽恕您吧!我被授权饶恕了您的罪过。

半全景,主教抬起了右手,在空中划了个十字。

主教:以圣父、圣子……和圣灵的名义,但愿如此……(站起来,拿了帽子准备走了)现在您可以安宁了。

主教对着摄影机往门口走去,当他走到画面的前景时停了下来。他回头窥视画外快要死的老头,又向四周瞧了瞧,似乎想找寻什么。考虑了一会儿后,他走向杂乱的库房一角,那儿有支猎枪挂在墙上。他拿起猎枪,端详了一两秒钟,好象有些犹豫不决。当他看到枪里装着子弹时,(主教正面的大半身景)他对准老人躺着的地方瞄准,开了枪。老人的近景,摇镜头,老人从头到脚都是血。主教小心地把枪又放回原处,戴上帽子,象往常那样平静地走了出去。(注11)

19.塞内夏尔家的卧室和餐厅。内景,白天。

德维诺夫人拿着小镜子在照着,近景,她面对摄影机。大使从她身后走过,走向佛罗伦莎所在之处,为了给她递火。镜头跟拍女仆走向已摆好的桌子及正在热烈谈论着的塞内夏尔和德维诺。塞内夏尔夫人走过来。

塞内夏尔夫人:你们想喝点呢?还是现在就入座?

德维诺:我可饿得要命了。

塞内夏尔夫人:那咱们就入座吧!

半全景:大家走向桌子旁。(主教不在场)

塞内夏尔夫人:今天我准备了蛋饼和莫里雷斯酒浸珍珠鸡。(喊)依内斯,可以上菜了。

客人们围坐在桌旁。大使坐在塞内夏尔夫人的左边,塞内夏尔的右边空着个位子。

塞内夏尔夫人:主教大人本应坐在这里,但他被叫去看望一个临死的人。

餐桌的中景,客人们面对面地坐在餐桌两旁,侧对摄影机。

德维诺夫人:噢,是不是最好等等他?要不要?

塞内夏尔夫人:不用了,用不着。他跟我说了,让我们先吃。

女仆上了第一道菜,但谁也没吃。

大使:你们打算怎么度过今年夏天?

塞内夏尔:还没考虑。

德维诺:我们也没有。为什么向这个问题呢?

大使:你们都去米兰达度假怎么样?

德维诺夫人:去米兰达?

大使:当然,我请你们去,这是了解我们国家的一次极好的机会。

德维诺夫人:那儿的夏天还不热死人?

佛罗伦莎:米兰达在南半球。当这儿是夏天时……那边是冬天。是这样吧,拉斐尔?

大使:当然了。

女仆忙碌着,从一个人身边走到另一个人身边,大家开始就餐。

德维诺:您是知道的,我们法国人常常弄不清地理位置。

塞内夏尔:的确如此。

门铃响了。

塞内夏尔夫人:依内斯,开门去吧。肯定是主教大人……拉斐尔,传说您要被任命为部长了。

门外:警察局长,四个检察员和几个副检察员等待开门,中景。

检察员(用手指头神经质地敲门):警察局的,开门!

屋子里:从门外不同的方向又传来了另一个叫门声。

检察员(画外音):警察局的……以法律的名义,开门!

餐桌的中景:客人们好象被无形的恐惧摄住了。感到不安的塞内夏尔站了起来。

稍俯拍门口:警察急匆匆地冲进屋里,走近餐桌。警察局长走到大使面前停下来,大使被迫站了起来。警察局长向他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证。

警察局长:您是拉斐尔·阿科斯塔?

大使:是的。

局长:我是德勒克吕泽局长。您确实是米兰达共和国大使拉斐尔·阿科斯塔吗?

其他的客人和主人都一动不动地默默地坐在那里。

大使:是的,我是。

局长:根据法律,您被拘捕了。

塞内夏尔(跳了起来):什么?

局长:我要拘捕他。

大使:您没有任何权利!

一个检察员走到大使面前给他戴上手铐。

局长:我完全有权利,您现在不是在大使馆里。(从衣袋里掏出一张纸)这是拘捕您的命令。

大使:难道您无视外交豁免权吗?

局长:外交豁免权对我来说算不了什么……(对警察)来!把他带走!

第二个检察员立即逮捕了据理力争的大使,他们走出画面。这时,塞内夏尔出面干涉。

塞内夏尔:局长先生,显然您是搞错了。(他转到桌子对面,走近局长)大使连最起码的……也不可能。

局长(打断他):您是亨利·塞内夏尔先生吗?

塞内夏尔:对,我是。

局长:以法律的名义,您也被捕了。

塞内夏尔:对这种随意抓人,我是绝对不能忍受的!我要去找我的律师。

局长:我律师也没用。来,把他带走!

第三个检察员走近塞内夏尔,给他戴上手铐,押着走出画面。德维诺起身出面交涉。

德维诺:对不起……您是德勒克吕泽局长吗?

局长:是的。

在他们后面,女人们凑在一起低声地嘀咕着。

德维诺:真是巧极了,……您知道我们还是邻居呢!我跟您的女儿很熟,她真讨人喜欢……

局长:正好,您就是德维诺·佛朗索瓦先生吗?

德维诺:对,是我。

局长:根据法律,您被捕了。

德维诺:可是,您指控我们什么?

局长(微微一笑):到警察局您就知道了。(回过头来对其他警察)把他抓起来!

第四个检察员一下子把德维诺铐上,带走了。德维诺夫人站起来,着急地和局长争执起来。

德维诺夫人:可是,局长,无论如何也不能这么抓人呀!这算怎么回事?

局长:把女的也抓起来!……来,把这些人都带走,快点儿!

一个检察员带走了德维诺夫人。

德维诺夫人(抗议着):喂,别碰我!我告诉您,不许碰我!

几个副检察员押着塞内夏尔夫人和佛罗伦莎走向大门口。

佛罗伦莎(抗拒着):放开我!……放开我!……您没这权利!

他们被警察押着走出画面。

塞内夏尔夫人(在走出大门之前比划着):我跟您说过了,别碰我!

局长(站在屋子中间):搜查所有房间!卧室……地下室……任何地方也别放过!搜!

三个警察奉命后立即散开。摇移镜头跟着警察局长走出屋子。

十一、警察局的失算,警察的梦和局长的清醒

20.警察局(值班室和局长办公室)。内景,夜晚。

深夜,警察局里。仰拍单人牢房的铁栅栏成近景。镜头摇至身穿制服、面目粗野的准将的照片,他在执行任务时送了命。

摄影机移动拍一间窄长的屋子里的一侧,一个警察不慌不忙地在打字。其他两个警察边说边走过来。

警察甲:为了什么事呀?

警察乙:贩毒。看来,还牵扯到重要人物。

这时出现了另外两个警察,他们赶上并超过了这两个人,朝着出口走去。

警察之一:晚上好,

原来的两个警察并肩坐到一条凳子上。又过来了一名警察,同刚才过去的两个警察一样,急速地朝着出口走去。

警察甲:这么急,他们到哪儿去?

警察乙(猛然想起了很重要的事情):神圣的主啊!今天是几号?

警察甲(从衣袋里掏出一包烟):6月14日。

警察乙:6月14日!(喘着气)我把他忘了!不用说,您是新到这儿的。

摄影机推拍他们二人的近景。

警察甲:怎么回事?

警察乙:6月14日是准将的遇难日。

警察甲(点着一支烟):什么?

警察乙:您从来没听说过关于遇难的准将吗?

警察甲(惶惑地):噢,我从没听到过。

警察乙(神秘地凑近他):您听着,这件事发生在警察局力图使居民拥戴政府的年代。记得那个时候吗?

警察甲:当然记得了。(他用同伴的烟对燃了自己的烟)

门口的中景,警察局长德勒克吕泽走进来,后面跟着两名助手。摇移镜头跟拍,他们到了关押影片中几个主要人物的单人牢房前。男的关在一边,女的关在另一边。

大使(在铁栏里):局长先生,您给部长打电话了吗?

塞内夏尔:我什么时候能见到我的律师?

摄影机后移,跟拍警察局长沿着牢房向前走。

佛罗伦莎:我渴了。

塞内夏尔夫人:真不象话!

德维诺夫人:我们什么事也没干,我们是几位夫人。

局长走到两个坐在凳子上的警察之处,二人站起来,立正,向局长致敬。

局长:你们还在这儿?

警察乙:再呆几分钟,局长先生。

局长:别忘了,今天是6月14日。

警察乙:忘不了,局长先生。

局长在两个助手的陪同下走了。两个警察又坐下了,他们把刚才见到局长时藏起来的烟又拿了出来。

警察乙:是啊……正象我对您讲的,嗯……倒霉的是,那个时候有这位严厉的准将……(抬起头,朝着照片的方向看了看,照片不在画面内)好了,您看到了吧!就在那上边,是他……他怀疑我们为使人民爱藏我们而做的努力。(画外,照片的近景)但,不管怎么说,他是个好人……

回忆开始。

在警察局大厅里,准将点燃一支烟的正面大半身景。一扇门发出了响声,他回过头。摇镜头,两个警察押着一个大学生模样的人(长头发)走进来。大学生带着手铐。准将走近他们,四个人的大半身景。

准将:怎么样?(大学生没回答)老是不开口?(语调强硬)您回答不回答?

不等到回答,准将对着大学生的脸揍了一拳。挨了打的学生一声不吭的近景。

准将(画外):怎么,还是不说?不愿意开口?

摇镜头拍大学生的上半身,仔细地拍摄他脖子上挂的和平主义者徽章的项链。准将一把将项链扯了下来。两个人面对面的大半身景。

准将(冷酷地):您听着,我给您最后一次机会,您到底说还是不说?

准将示意不在画面中的两个部下。两个警察押着大学生。摇镜头成大学生的裤档的近景。一个警察开始解他的裤扣,另一个警察手里拿着上刑用的电棒。

准将(画外):开始。

一个警察(对他的同伙):您的妻子近来怎么样?

警察:还早呢!

准将(画外):您要男孩还是女孩?

警察(画外,大学生的镜头):我希望这回别再生女孩了,准将。我已经有两个女孩了。

准将(画外):不会的,不……这回不会了。

准将(大半身景)摘下帽子,手里摆弄着和平主义者的徽章项链,走过来。准将、大学生和警察的大半身景。

准将(对大学生):不是您放的炸弹,嗯?我敢肯定。您是个可爱的青年……(看着项链)您思想健康。可是,您是知道这事是谁干的!如果您说出来的话,明天您就可以和女朋友溜马路了。

大学生:我没有女朋友。

准将:看得出来,您是想拿我耍着玩。好吧,这对您没任何好处……这是您自找的!我们来弹一弹钢琴,嗯?

摇镜头跟拍准将走向大厅的一角,在那里放着一架从琴箱中拖出来的有很多根电线的奇异的钢琴。两个警察粗暴地抓住大学生,尽管大学生拼命挣扎,他还是被拖到钢琴旁。警察把大学生仰按在钢琴上,中景。

大学生:不,不!……

警察(冷冷地):不会要您的命!

两个警察尽量盖上钢琴盖。镜头跟拍准将走近一个电动控制板,接通了电源。

大学生发出令人窒息的惨叫。准将切断电源。

准将:想说了吗?……还是继续装哑巴?(再次接通电源)

喊叫声(画外)。

钢琴键盘上掉下来几只蟑螂,近景。

回忆结束。

镜头又回到警察局。值班室油污的墙壁的近景,两个警察还呆在那里。

警察乙(画外):就这样,6月14日这一天,在游行时他被杀了。

镜头拍入坐在凳子上的警察。(大半身景)

警察乙:从那时起,每年的这一天,他都回来赎罪。

警察甲(不安地):今天晚上他回来吗?

警察乙:很有可能。如果您愿意的话,可以留下来。我要走了,我不想见到准将。(站起来,戴好帽子)

警察甲(也起身跟着警察乙):我也走了,等等我。

两个警察快速地离去。

此刻,警察局里的人都走光了,只剩下那些被关在牢房的被捕者。突然,远处的时钟敲响了午夜十二点。已经昏昏入睡的被捕者们被惊醒了,好象有什么在暗示他们,这儿即将出现一个神秘人物(注12)。警察局里的灯一下子都灭了。可以听到远处传来失修的钢琴发出的不和谐的声音。随着琴声,有个脚步声由远而近。镜头摇拍黑漆漆的走廊,接着在完全黑暗中摇镜头。一扇门嘎吱一下开了。喊叫声(画外)。突然,准将在黑暗的笼罩之中出现了。他满脸是血,到处是伤口,这些伤好象是用刀砍的。他的脸简直就象死了的小丑,又进行了阴森恐怖的化妆一样(注13)。血从他的胸口淌下来,把衬衫及撕破的制服都弄湿了。喊声(画外)。

准将(正面的大半身景)顺着走廊东摇西摆地慢慢朝前走。

准将的另一个镜头。(从牢房栅栏门里往外拍摄,好象是被捕的人在看)当准将走近牢房时,摄影机横移跟拍他。他神色不安地停了下来。牢房里,被捕的人由于恐惧都站了起来,近景。准将用手推开了门。摄影机继续横移,准将又走向另一间关着女人的牢房。她们被吓蒙了,站起来紧紧地挤成一团。准将又推开了门,随后又朝另一间牢房走去。

德勒克吕泽局长在扶手椅上睡觉的中景。他惊恐地被吓醒了。他半睁着眼,似乎还被恶梦缠绕着,他喊叫着。

局长(喊):不!……够了!

焦距变远,以拍摄办公室的半全景。

局长(喊着):别跑!

门开了,准将走进来,他仍是局长在恶梦中所见的血淋淋的形象。他泰然自若地用毛巾擦干了双手。

准将:您怎么了?局长先生。

局长(完全醒了):嗯?……啊,是您呀?

准将:是的。我在洗手时,好象觉得您在喊我……

局长:没有,没……您看,我做了个梦,梦见您把逮捕的人都放了。

准将(为此感到惊讶):我放了?噢,不……

局长(盯着他):您知道您是什么模样吗?您就象一只被剥了皮的羊……有时梦就象真的一样……

电话铃声打断了他们俩的谈话,准将拿起听筒接电话。

准将:请讲,是的,等一下。(对局长)是您的电话。内务部长要和您讲话。

局长站起来,接过听筒。准将走出画面。一个警察过来坐在一张办公桌后面,在后景里。

局长(对话筒):喂,是的,是我……好的,小姐,我等着。

确实是部长打来的电话,部长穿过豪华的房间,走向办公桌。他拿起听筒,站着讲话。

部长(对话筒):德勒克吕泽局长吗?……请听我说,您把米兰达大使和他的朋友们逮捕了,您要立即释放他们。

在警察局里,局长站着接电话的大半身景。

局长:可是,部长先生……证明材料都弄好了……这不可能……

在部长办公室里。

部长(站着的大半身景,对话筒):不用管那些证明材料,照我说的去办。就这么定了,马上放了他们!

在警察局里,仍是局长的镜头。

局长(对话筒):可是,部长先生,如果您能稍稍了解一下原因……

部长办公室,同前边的景一样。部长用不容申辩的语气、厉声地对着话筒说着。由于传来飞机发出的强烈噪音,使得部长的讲话有些听不清,但从他的口型,可以明白他在说些什么。

部长(部分话听不清):听我说,我们同美洲的外交关系……(部长坐下了,听不清他的讲话)有些从国家利益考虑的理由,您也无需知道。把被捕的人都放了,用不着您操心这方面的理由!

在警察局。仰拍局长,近景。

局长(比平时的声音略高):您说什么?……对不起……可,我听不清。

部长办公室。部长坐在桌子后面,对着摄影机,手里拿着电话的大半身景。飞机噪音消失了。

部长:您怎么会不懂我说的呢?可是我觉得,我已经讲得够明白的了。(又传来了飞机的噪声,再次把部长的话音压住了)我跟您说过了,现在我再重复一遍,您不用担心我们那些理由!……我们必须服从某些贸易上和政治上的原则。

在警察局里。依然是局长接电话的大半身景。

局长:好吧……我明白了,部长先生。

局长一副失败的神情,他挂上电话,喊着。

局长:准将!

准将进来后,随手关上了门。局长表情奇特,步履急促地踱来踱去,准将立正站在那里。

准将:叫我吗?局长先生。

局长:应当把抓来的那些人放掉。

准将(惊讶地):为什么?

在局长准备回答时,打字机键盘的声音大了起来,使得无法听清他的讲话。声音的效果和前边他与部长通电话时一样。

局长(部分讲话听不清):因为有关国家大事您无需知道!照我说的去办,越快越好!

打字机键盘声停止了。准将仿佛完全懂了似的,敬礼后,边走边说。

准将:立即执行,局长先生!

只剩下局长独自一人,他坐到刚才做梦时坐的扶手椅上,沉思着。

十二、因遭袭击,在塞内夏尔家的晚饭被搅,大使从恶梦中惊醒

21.塞内夏尔夫妇家(前厅和厨房)。内景,夜晚。

夜晚,塞内夏尔夫妇家的全景。

室内灯火通明。远处传来狗吠和火车汽笛的声音。大使的轿车停在房前的台阶对面。稍向上摇镜头。

室内,大使坐在扶手软椅上,大半身景,他手里拿着个小金属盒。塞内夏尔步入画面,走向大使。

塞内夏尔:您和部长谈过了吗?

大使:噢,当然了。

大使站起来,两个人的大半身景。

大使:我打电话是为了向他道谢。我邀请他下个季度到米兰达去。

塞内夏尔:他同意了吗?

大使:可能性不大。

塞内夏尔夫人(画外):几点了?

摄影机拉拍以便把塞内夏尔夫人和两个男人都拍入画面。塞内夏尔夫人穿着领口很大的袒胸服装。

大使:八点三刻。

塞内夏尔夫人:我希望他们别迟到,不然的话,我做的烤羊肉火候就大了。

话音未落,传来叫门的声音。

塞内夏尔:他们来了,肯定是他们。

塞内夏尔夫人:我去看看。

摇移镜头跟拍塞内夏尔夫人,她走到门口,开了门。是德维诺夫妇和佛罗伦莎来到了。

德维诺夫人:噢,阿丽茜!我们来得不算太晚吧?

塞内夏尔夫人(两个女人相互亲吻):不晚。您好吗?

德维诺夫人:很好,谢谢。

德维诺吻了吻塞内夏尔夫人的手。

塞内夏尔夫人:晚上好!佛朗索瓦。(吻佛罗伦莎)晚上好,佛罗伦莎……

女仆过来,关上了门。

德维诺(对塞内夏尔夫人):您的衣服真漂亮!

塞内夏尔夫人:谢谢。

德维诺夫人走向屋子中间。塞内夏尔迎上来吻她的手。德维诺走进画面,他和塞内夏尔握手。人们都显得过分礼仪周全。

德维诺:晚上好,亨利。

塞内夏尔:您好吗?

德维诺夫人向大使伸出手,大使吻了她的手。德维诺也向大使走来。与此同时,塞内夏尔吻了佛罗伦莎的脸颊。

德维诺(对大使):晚上好,拉斐尔。我十分高兴……

大使:我也是。

这些人站在屋子中间,中景。

德维诺:真是令人难以置信的交通阻塞。

塞内夏尔(叹息着):今天是星期六呀!

德维诺:当然了……是的,我应该事先想到这点,早些出来。

佛罗伦莎:我们遇到了自行车运动员,起码有一百五十至二百个人……我数都数不清!

塞内夏尔夫人(对众人):请听我说,我们大家放下鸡尾酒,现在就到餐厅……要不然我做的烤羊肉就熟过头了。

德维诺(笑着):好吧!我看很好,我饿极了。

大使:我也赞成。

镜头跟拍人们走向已摆好了桌子的餐厅。

塞内夏尔夫人:我用花园里的野菜做了一道清汤。

德维诺:好办法!

塞内夏尔夫人(娇媚地):是我自己做的……请大家随便坐吧!佛朗索瓦坐到我的右边。

德维诺:好的。

塞内夏尔夫人:拉斐尔,请坐到这儿。

德维诺听从了,所有的人都人座了。

塞内夏尔夫人:我差点儿没做汤,但后来一想,一顿没有汤的饭能算是真正的晚餐码?

大家都认为她说得在理。厨房门口的中景。女厨师把汤盆递给了依内斯。镜头跟拍依内斯走到桌子旁(大半身景)。客人们的谈话声。依内斯站在德维诺夫人旁边,给她上汤。德维诺夫人喝汤的大半身景。

德维诺夫人:依内斯,您同未婚夫的关系怎么样?

依内斯:我们吵架了,夫人。

德维诺:吵起来了?为了什么?

依内斯:他去当兵了,去二年。

德维诺夫人:您可以好好地等着他嘛!

依内斯:是他不愿意了,他说我太老了。

德维诺夫人:您多大了?

依内斯:五十二岁,夫人。

德维诺夫人(尽管依内斯看上去也不过二十五岁,但夫人一点儿也没显出吃惊的神色):噢,当然,我明白了。

塞内夏尔(对他变焦距,他微笑着):是真的,在我很小的时候,她就在我父母家里干活了。对了,今天上午我在报上看到在米兰达有个纳粹分子被捕了。叫什么……我记不起来了。他是前集中营的头子。

德维诺夫人:我认为,他是个货真价实的刽子手。

大使(双臂交插着):请允许我来谈谈,我认为称他是刽子手,这太过分了。我和他谈过一次话……我向你们担保,他是位真正的绅士。

塞内夏尔夫人(镜头摇向她):这两个词不是不可共存的,就象是穷人和小偷。

镜头摇向德维诺和正在吸烟的佛罗伦莎。

塞内夏尔(画外):如同富有和诚实!亲爱的。

佛罗伦莎:这个人穿什么衣服?……他叫什么名字?或许他喜欢动物。

大使(画外):他经常带着一条大狗散步。

德维诺:听说有不少纳粹分子躲到了米兰达,是真的吗?

塞内夏尔夫人(镜头摇向她):您喜欢这道汤吗?

德维诺夫人(画外):噢,好吃极了!

塞内夏尔夫人:如果愿意,还可以再加点儿盐。

德维诺(镜头对着他):我认为和往常一样的好得不能再好了。

塞内夏尔夫人(镜头对着她):我去一下,看看烤羊肉怎样了。

塞内夏尔夫人站起来,当她走向厨房时,镜头跟拍她成大半身景。塞内夏尔夫人进了厨房,走到桌子旁边。罗莎莉娅正在炉子旁忙着。

塞内夏尔夫人:几点了?

罗莎莉娅:九点十分了,夫人。

塞内夏尔夫人:肉可以拿下来了,烤二十五分钟,足够了。

罗莎莉娅从炉子里取出了烤羊肉,放到桌子上。塞内夏尔夫人用一张装璜纸装饰了羊腿。她把肉放到了托盘上。她用刀子切了一小块,尝了尝,感到很满意,然后把托盘递给了罗莎莉娅。

塞内夏尔夫人:很好。

塞内夏尔夫人离开了厨房,罗莎莉娅用托盘端着烤羊肉跟在她的身后。

回到前厅,塞内夏尔夫人坐回原处。罗莎莉娅把托盘放到桌上,离塞内夏尔先生很近,他站了起来。

塞内夏尔:啊?好多人不知道这一点(拿起刀子),要切这种烤肉就得站着,是吧,佛朗索瓦?

德维诺:对!

塞内夏尔:首先,这是最要紧的,请别忘了……

德维诺(笑着):谢谢您的指教。

塞内夏尔开始切肉。

佛罗伦莎:告诉我,拉斐尔,您是哪年生的?

大使:1920年2月22日。

佛罗伦莎:按天象是双鱼座吗?

大使:是人马座。

佛罗伦莎:啊,真有意思。

大使(对德维诺夫人):我给您添点菜,西蒙内。

德维诺夫人:太好了!(她把盘子递给他,大使把塞内夏尔已切下来的几片肉放到她的盘子里)谢谢。

塞内夏尔:把拉斐尔的盘子递给我。

佛罗伦莎(近景):双鱼座一人马座……您知道吗?两个神星的会合,能提高您的伟大和力量。您的天性是超脱凡人。

大使:您相信这些吗?

塞内夏尔夫人拿起罗莎莉娅递给她的盘子,然后转向德维诺。

塞内夏尔夫人:佛朗索瓦,来点豆角吗?

德维诺:我最喜欢吃用橄榄油做的。

塞内夏尔夫人:就是这么做的。

德维诺(微笑着):是专为我做的。

塞内夏尔夫人(把盘子伸给大使):拉斐尔?

大使:太好了,您的烤羊肉好极了!

塞内夏尔夫人:火候不过吗?

大使:正好。

佛罗伦莎(近景):您对生活中的爱好是广泛的,您讨厌不着边际的设想和好高鹜远的计划。您广阔的胸怀给您提供了一个去宏观宇宙的视野……

德维诺(近景):下次您到我家去吃饭,尝尝鱼子酱。

焦距变近,镜头稍摇拍佛罗伦莎。

德维诺(画外):佛罗伦莎将给您预备伏特加酒和卡萨亚酒的混合酒。

佛罗伦莎(几乎高兴地鼓起掌来):好!好,好呀!(稍顿)拉斐尔,您的感情和我们人道主义的观念相吻合。若是您不想接受别人的观点,您就需要用自己的道理来代替它。

大使、德维诺夫人和塞内夏尔坐着吃饭的中景。

大使:我经常做那些意识支配我所要做的事情。

塞内夏尔:拉斐尔,再添点儿烤肉吗?

大使:噢,好的!谢谢。

大使把盘子递过去,德维诺夫人接过来传给塞内夏尔。

塞内夏尔:您喜欢切好的吗?

大使:啊……什么样的都行。

德维诺夫人:很香,但也许是我没口福……我喜欢美国豆角罐头。

击碎玻璃的响声。塞内夏尔回过头,大家都慌了。此时,大使机敏地藏到了桌子底下。

玻璃门的近景。一只戴手套的手伸进来,通过打碎的洞从里面把门打开。可以看清后景中站着另一个握着左轮手枪的男人。焦距变远,拍闯进门来的三个袭击者。无从知晓这几个人是强盗还是游击队员——爱国者。走在最前边的人衣着考究,戴着黑色宽边眼镜,手里紧握着自动步枪。他迅速地走近桌子。他的两个同伙也象他一样,气势汹汹地跟了过来。

第一个袭击者:所有的人都站起来!

半全景:塞内夏尔和德维诺无奈地服从了这个强硬的命令。

第一个袭击者(蛮横地):女士们……都站起来!

她们站了起来。

德维诺:这是怎么回事?

袭击者甲(命令着):把手放到脖子上。

大家都照办了。

袭击者甲(对德维诺):往那边去……那头……走……就这样。(镜头跟拍他强迫德维诺同其他人站到一起)

德维诺:至少让我们解释一下。

塞内夏尔:你们是不是搞错了?

袭击者甲(不容分说地)。所有的人都到里边去!

镜头反拍(从袭击者的视点看),一直是半全景:袭击者背对着摄影机站在侧面;此时,客人们走近摄影机,向大厅的一角退去。

袭击者甲:走到头……快点!等我们全部搜查完毕……有的是时间和你们谈。

塞内夏尔(更加害怕):你们要把我们怎么样?

袭击者以激烈的射击作为回答。几支自动步枪一起开火,瞬时间,宾主们的躯体被打得如同筛子一般。

停了一会儿,袭击者走过来,瞧了瞧受难者,象是在检验一下他们的工作成果。

稍俯拍袭击者们所看到的情景:尸横遍地,到处是血。镜头从塞内夏尔夫人摇起:佛罗伦莎、塞内夏尔、直至德维诺夫妇止。

三个手持武器的袭击者的镜头,他们的头子(藏黑眼镜的)示意另外两个同伙,一个到右边,一个到左边。

第一个袭击者:好了,您从这边走,您从那边走……

镜头跟拍袭击者的头子在前厅里溜达。突然,他惊异地停住,握紧手里的枪,并招呼在画面外的同伙。

袭击者甲(小声地):您看!

此刻,大使的手擦着桌边从桌底下伸出来,他摸索着剩在盘子里的一块烤肉,特写镜头。

镜头反打,两个袭击者对藏在桌子底下的人射击。

镜头反拍,桌子上的杯子、盘子、瓶子等被暴风雨似的射击扫落,成为飞扬的碎片。

出现了第一个袭击者走近桌子的镜头。镜头快速甩向趴着的大使,他躲在桌子底下贪婪地吃着他拿到手的那块烤肉。

袭击者谨慎地掀起餐桌布。俯拍大使正在吃烤肉。震耳欲聋的枪击声。

22.大使的卧室。内景,夜晚。

大使身穿睡衣,躺在床上的中景。他因惊吓而醒了。他躺在自己的床上,床头柜上的灯还开着。他胡乱地蜷曲着身体,摆出防卫的姿势……他的下颌在动,好象仍在嚼着什么吃的。摇镜头至门口,门开了,佣人走进来。

佣人(不安地):先生,您觉得不舒服吗?您嚷嚷得真厉害!您需要什么吗?

佣人边说边给他系上睡衣的腰带。

大使(画外):什么也不要,您可以休息去了……睡觉去吧!去吧!

大使躺在床上轻轻地舒了口气,中景。他下了床,搔着头,走近摄影机。摇镜头跟拍他走出卧室。

摄影机跟拍大使穿过走廊,缓步走进厨房。

在厨房里,冰箱的中近景。大使打开冰箱,里面装满了水果和一些食品。大使拿出放在盘子里已切好的冷冻烤肉(向后变焦距,接着摇镜头),他坐到摆在厨房中间的桌子旁。桌上放着面包、酒、菜……大使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十三、影片中的主角第三次行走在公路上

23.乡间公路。外景,白天。

依然是以前画面中出现过的那条公路的全景。还是那几个人走在公路上。他们不停地朝前走着(摄影机后移,跟着他们的脚步)。但是,从外表看去,这些人越来越疲劳。他们的衣着虽然没变,可却显得又脏又旧,象是经历了酷暑严寒。大使走在人群的中间。佛罗伦莎往前走,中景。镜头摇向其他几个人,德维诺夫人和大使的大半身景,接下来是大使一个人的镜头,然后又是大使和塞内夏尔夫人的镜头。画外飞机马达的轰响声。塞内夏尔失妇一块儿向前走的中景。

几个人不断地走着,已走远了的镜头,他们背对着摄影机远去了。稍俯拍这几个正在争论着什么问题的人的全景。几个人沿着公路往前走,可是这条路好象什么地方也不通……

稍后,出现了片尾字幕。最后,出现了“剧终!”。

(全剧终)

注释:

注1:完成片上无上面两段。

注2:分镜头剧本上有此场景,但并未拍摄。

注3:大使为了挽留德维诺夫人,胡诌了一个词儿。——译者

注4:这场景与分镜头剧本有所不同。在剧本中强调了大使的性欲,他的眼睛长时间盯着姑娘诱人的身体。但这样就使对话冗长。布努艾尔喜欢对话精练。

注5:虽已拍摄,但完成片上已剪去。

注6:在分镜头剧本中是“青年走进一家药店”。

注7:尽管在画面中看不到他,但在原剧本中是这样写的:“远处,第二个朋友站在街上。在整个场景中他都站在那里。”

注8:以上三段已拍,但剪辑时删去。

注9:以上三段在拍摄时被删。

注10:在西班牙上映该片时,以上五段被删。

注11:在西班牙上映时,这组镜头被删掉。

注12:这个镜头可能未拍,因为此时在画面上没着到被捕的人。

注13:分镜头剧本是这样描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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